宇治芳魂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阴阳宗主檐前负笈】焚心(二)

       檐前负笈昏迷中一直散发奇异的高热。丹阳侯在出征打血神之前来看过他,被昏迷的人一把抓住,手臂表皮严重烫伤。丹阳侯条件反射地用另一只手掰抓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接触到病人也被烫伤。丹阳侯大怒,几乎当场断言檐前负笈醒来也只会是个烧傻了的白痴。

       让他没下断言的是眼前涌动着的他熟悉的、泰玥皇锦的力量,以及虽然昏迷不醒却连一根头发都没被高热烧焦的檐前负笈。

       丹阳侯知道这个废物小白脸为什么侥幸没死了,他同时知晓檐前负笈的问题并不是高烧。转身他就拿着云杖去寻找血神,心里揣着对发生的事情的觉悟,手臂上带着狼狈的烫伤。

        

       被寄鲲鹏解救的颢天玄宿在浩星神宫等着新阴阳宗主檐前负笈。

       新阴阳宗主被簇拥着来了,颢天玄宿不奇怪。檐前负笈昏迷了很久,够其他的人忙完一拨正事、关心他的凑过去认认真真关心。

       泰玥皇锦的弟弟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问候,不卑不亢的内心隐藏在恭谨有礼的外表下。这个年轻人从前在四宗间没有多少话语权,他太弱了,又缺乏才能,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度下是一颗善良单纯到近乎懦弱的心。

       现在或许不是了。檐前负笈行礼时,金色的眼睛里看不出神情。

       颢天玄宿听完他压制高热的请求,轻而易举地下了诊断:“令姐的功体尚未与你的融合,在你驾驭力量之前,高热会一直伴随。”

      “师兄,没办法吗?”天雨如晴问。

      “檐前负笈请紫微宗主助我压制。”檐前负笈毕恭毕敬地请求。

       颢天玄宿婉转言道:“丹阳诊治过你的状况。外力不能帮你领悟,只能将力量强行压制回体内。”

       皓苍剑霨显然是想起了另一个被长期压制的人,脱口而出:“会不会适得其反?”

       凯风弼羽的声音同时响起:“会不会很痛?”

       抢了仙舞宗主的话,凯风弼羽马上道歉,皓苍剑霨表示没关系。

       说这些都没意义了,檐前负笈请颢天玄宿出手,他必须忍得住。

      “吾已为你压制,今后不会再无缘无故伤人。”压制完毕,颢天玄宿说。

      “宗主,痛吗?”凯风弼羽小声问。

      “不痛。”檐前负笈安慰他。

      “你的房间不能住了,星宗还有空房间吗?”皓苍剑霨后半句问的是天雨如晴。四宗乍然齐聚星宗,住宿多少有些紧张,檐前负笈的单间已经被他的高热烧得不成样子,住不得了。

      “你搬来和我住。”天雨如晴对檐前负笈说。

       在场的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

       颢天玄宿看师妹拿定主意,说:“当此非常时期,来不及为你们操办了。”

      “让弟子问声好就可以了。”天雨如晴说。

       皓苍剑霨努力反应反应反应反应,说:“祝福你们。”

       凯风弼羽难得笑了起来:“宗主,我去给你们准备礼物。”

       这就算结婚了。

       阴阳学宗宗主和紫微星宗天市垣的联姻算是道域内战以来头一件盛事,这盛事却只是悄无声息地进行。紫微星宗喊天雨如晴师叔的弟子喊了一声师叔父,女方的掌门师兄颢天玄宿道了句祝福,男方甚至没有任何一个长辈亲人能出席。

       但是檐前负笈至少终于可以为他遭遇的痛苦流泪。他不能对士心哭泣,那会使士心不能对他哭泣,士心还小。现在檐前负笈是士心头顶的天了,从前他和士心头顶共同的天已经不在了。他的天塌了。

       檐前负笈哭得很惨,天雨如晴静静地陪着他。

       你不能对别人哭,那就对着我哭好了。

       当夜,檐前负笈梦见了姐姐。姐姐像最后一样对他温和又慈爱地笑着。他说长姐,我结婚了。长姐笑着没有回答。他又说,以前我连谈恋爱都没有告诉你。姐姐依然没有说话。檐前负笈想起姐姐已经去世了。

       他醒来的时候,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帘黯淡地照进来,新婚妻子在身旁熟睡,借着月光他看见自己胸口有血纹绽放如花。

       天雨如晴发现了血纹,为了逗檐前负笈开心,顺手就着纹路画了两笔。晚上她发现血纹真的增长,大惊失色,当即就要拉着丈夫去找师兄。

      “……不用打扰颢天师兄,我大概知晓是怎样一回事。”檐前负笈好说歹说劝住妻子。他不想现在去让颢天玄宿检查,怎样说?师兄你看一下这个红色的纹路?不,不是那个红印,是颜色更深的那个,也不是这个,更红的,靠下,正心口部位的,不是散开是连贯的?他想想都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长姐临死以同胞鲜血为引,将全身功力传给他,这样霸道邪门的术法不可能没有副作用,血纹和之前的高热都只是一斑,将来哪天檐前负笈因此丢命他都不会感到奇怪。他本应该已经是死人了,现在他只希望在死之前能留给士心一个安定的学宗。长姐,这是你最后想对我说的吗?

       檐前负笈会读唇,可是姐姐最后根本没有开口的时间,他只能记着火光中她憔悴而温柔的笑。

       比起血纹,他更担心的是去面对丹阳侯。丹阳侯挑战血神失落云杖后还在养伤,其间曾爬起来议事,当时檐前负笈还没醒。如果听说师妹和他这个小白脸结成连理,檐前负笈相信丹阳侯就算一只脚踏进棺材也会给气出来。

        

       丹阳侯从病床上跳了起来,拿着太微幻追打檐前负笈。

      “丹阳师兄!”天雨如晴既担心丈夫又担心师兄,想把丹阳侯按回去,“你别激动,你还伤得这么严重……”

      “我的伤不算严重,泰玥皇锦的伤才严重!她命都没了,就为这小子?害死泰玥皇锦的不是血神,是你!泰玥皇锦的死是自作自受!”

      “丹阳师兄……”

      “阴阳学宗都是绣花枕头,没一个撑得了场面!泰玥皇锦自作自受!”

      “丹阳侯!”天雨如晴忍无可忍。

      “舒远心闭嘴!你没资格说话,你和他一样!占着天市垣的位置无所作为,迟早会坏事!你们两个天生一对!”

      “该你闭嘴,他是阴阳宗主!”天雨如晴争辩。

      “保护不了宗门对付不了血神的宗主!自欺欺人逃避现实的宗主!以前泰玥皇锦护着你,现在泰玥皇锦死了,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天雨如晴差点亮出天市镜:“你算他什么人,算阴阳宗主什么人,轮得到你说这些话?”

      “泰玥皇锦不是阴阳宗主了,你丈夫才是。泰玥皇锦死了!”

       天雨如晴气结。她只希望师兄别提那一件刺激檐前负笈的事,偏偏丹阳侯拣着这件事说个没完。

       檐前负笈拉住妻子,对丹阳侯说:“你说的是。”

      “这是你的新生存方式?”

      “感谢师兄指教。”檐前负笈坚决不让妻子再吵,行礼道别,“告辞。”

       他能说什么?丹阳侯说得对。

       是檐前负笈软弱无用。如果他之前有丹阳侯一半强,就能与长姐联手抗衡血神,而不是非得谁用命将谁送出生天。现在他与宗人失去联系,孤身带着士心依附三宗,哪有半分宗主的威严。他人的目光如影随形,给他的空间小得令人窒息。他想逃,但他不能逃。他身后是士心、是整个阴阳学宗,他退一步,他身后的人空间就更小。

       所以这些话都没用了。长姐死了。檐前负笈是阴阳宗主了。普天之下,他再也无处可逃了。他都知道。




       新一集里给天雨如晴的旧情史挺有意思,可能后面会提到。我对过去分手才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样的人这种经历很感兴趣。如果没提到,那十有八九是因为呈现得太前后矛盾难以取信于我了,压过了我对于“认识你自己”的兴趣。

       下一章神经病鸣觞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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