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治芳魂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MISERĪS】矜此勞人·七

渡口组最后一章还算无忧无虑的生活,宗主们已经行动。出现的两对CP一对读作情侣一对读作床伴。  目录 

第七章·隔岸观火

       首次围剿血神,天雨如晴受了重伤。她独自以天市镜解除血神控制时被血神攻击,颢天玄宿急往救援,保下师妹一条命。风逍遥战中留情,受伤不轻。阴阳学宗沦陷的人全部被弃之不顾,兴师动众只救回荒野金刀独眼龙。

       泰玥皇锦听说众人归来,立刻将裕铂抛在一边,扭头去管正事。她要问问,说好了去诛杀血神,为此不等丹阳侯也不等她伤愈,防止被邪术操控心神的任务就交给武功不佳的天雨如晴,结果血神没死,人没救,战力半伤,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还是有人故意通敌?

       她走到门口,正听见独眼龙为获救道谢。

       “谢什么,加入神啸刀宗就是兄弟,当然要救你。”笑残锋拍着胸脯打感情牌,完全不把出征失利神啸刀宗的责任放在眼内。

       即使知道笑残锋能力有限,难以做到他说只为了救投入神啸刀宗的独眼龙就只为了救神啸刀宗的独眼龙,他假公济私还恬不知耻的样子也让泰玥皇锦大怒:

       “是为了救人?那鸣觞呢,阴阳学宗弟子呢?”她没说只救独眼龙,她不反对救独眼龙,荒野金刀是当救之人。她愤怒的只是置学宗利益不顾——还是在她预测到血神会进攻剑宗的情况下!

       “破坏气氛的来了!”千金少小声说。泰玥皇锦无视了这句话。这个时候想着气氛?她要的是阴阳学宗的命!

       同为宗主,千金少很清楚一旦泰玥皇锦追究责任,本已理亏的己方会更站不住脚。他计上心头,使出拖字诀,先打着哈哈不说有用的话,等尚未出现的四宗其他高层到齐。天佑笑残锋,寄鲲鹏很快提起计策。千金少见机不可失,脱口而出:“原来你将逍遥游出卖给血神……”

       “解释清楚!”泰玥皇锦震怒。

       好了,他将火力从自己身上引开了。至于安抚暴怒的泰玥皇锦,怎样说也不是他操心的事情了。

        

       士心比划着问无愧:“无愧姐姐,你们星宗是有这样这样一招,叫做二指灭道吗?”他暂时和星宗弟子同住,很快就混成一团。

       “那是师尊与宗主共创的绝学,你怎么会知道?”

       士心正等这一问:“苍苍做梦的时候都在练习。”

       养伤的丹阳侯恰好经过,听到少年们的对话嗤之以鼻:“无聊,苍苍睡觉不老实踢到你都要拐弯抹角。苍苍,以后睡觉别乱动!”

       “这,丹阳师叔……”苍苍一不知道自己睡觉乱动,二不知道已经睡着了怎么能让自己不乱动。

       士心分辩:“晚辈并没责怪苍苍的意思,只是希望丹阳前辈明察,苍苍练功很努力,梦中亦不敢忘。”

       丹阳侯冷哼一声:“油嘴滑舌留着对付泰玥皇锦。苍苍,你若不能老实,来跟吾同住,免得被人说星宗待客不周、落人口实!”

       苍天明鉴,苍苍的小脸一瞬间吓白了,士心都能感受到从小朋友身上散发出的绝望。

       “丹,丹阳师叔,苍苍睡觉不老实,不能打扰师叔休息……”

       “就你还打扰得了吾!”丹阳侯看起来只想赶紧把这件事解决掉、去参加宗主共同会议。

       皓苍剑霨看着没说话。他想过是否请飞渊和无愧同住、挤出一个小房间,但与无愧一同长大的问心被附身飞溟的血神所杀,让坚持救不可救的飞溟的飞渊和无愧住一起太尴尬。算了,这毕竟是星宗的事。

       “我去辅士房间睡地板就好,别打扰前辈休息。”士心的小算盘拨得响亮,不愧是泰玥皇锦教出来的。

       天雨如晴笑了一声:“你睡地板?檐前负笈睡地板才差不多吧?”

       丹阳侯不悦地看了师妹一眼,突然福至心灵:“担心睡觉不老实打扰我吧?那好,我房间分一半给檐前负笈,檐前负笈的房间给凯风弼羽。”

       苍天明鉴,檐前负笈的脸也苍白了。

       “我睡觉磨牙打鼾说梦话。”檐前负笈不要颜面了,“所以我二十年没跟人同住过。我长姐也是这样。”长姐对不起,我相信你不会因为这个谎话就打死我的,何况你现在应该跑不过我吧。

       皓苍剑霨本想问檐前负笈要不要分享他的宗主套房,听到磨牙打鼾说梦话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丹阳侯火眼金睛:“胡说八道!”

       天雨如晴出来调停:“好了,暂停一下。无愧,你愿意先搬到我这边吗?”

       “弟子当然愿意。”无愧低头。

       “解决了。”天雨如晴笑盈盈地扫视全场,绵里藏针的目光定格在丹阳侯身上,“丹阳师兄,你突然冒出来前,我正要说这句话。”

       “啰嗦!”丹阳侯的怒火转移到皓苍剑霨身上,这小年轻看起来像舒远心和檐前负笈的同党,“好歹一宗之主,成天和弟子混在一起!”

       皓苍剑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四宗一共四个宗主,其余都是弟子,我要怎样和宗主混在一起?”

       檐前负笈幸灾乐祸地笑了。丹阳侯杀人的目光一投向他,他马上正色道:“丹阳侯,请你谨慎言辞,你怎样说我不要紧,皓苍剑霨乃是仙舞剑宗宗主,请你拿出面对宗主的礼节。”

       檐前负笈你坑死我了!老实如皓苍剑霨闻言也在心里呐喊。他赶在丹阳侯爆发前说:“其他三宗的宗主都已经到场了吧?”

       丹阳侯在教训小白脸和干正事之间选择了后者。离开前,他不忘赶师妹回房间:“受伤了就去好好休息,没事别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人交往!无愧,还不去帮忙上药!”

       “是,师尊。”

       丹阳侯朝檐前负笈的位置投去满含恶意的一瞥。他相信在星宗的地盘上小白脸绝对不敢起身跟上去,否则不等跟到舒远心房间,接到消息的泰玥皇锦就会把他腿打断。(注)

        

       皓苍剑霨和丹阳侯的加入并未使话题有实质性的进展。泰玥皇锦因为学宗权益被罔顾愤怒不已,笑残锋极力顾左右而言他。寄鲲鹏出卖逍遥游一事已随着传话弟子进出传遍四宗,一路走来都能听见窃窃私语,两边尽是怪异的目光。皓苍剑霨耳力不是上等,问了板着脸的丹阳侯才知道弟子们在议论什么,因此见到毫不退让的泰玥皇锦和不遗余力摆脱责任的笑残锋他一点也不意外。话题僵持不前,他想着该怎么办。

       “我们要不要问问檐前负笈的意见?”

       皓苍剑霨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泰玥皇锦注意力被吸引,慢悠悠道:“仙舞宗主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表面不动声色,内心飞快地盘算着皓苍剑霨此言究竟能带来什么后果。

       丹阳侯就很直接了:“问檐前负笈什么?怎么擅离职守还是怎么勾引别宗女子?”

       “注意你的言辞!”泰玥皇锦立马冲丹阳侯发了火。

       颢天玄宿示意师弟闭嘴,问皓苍剑霨:“仙舞宗主的意思是?”

       被这么多人盯着皓苍剑霨也不自在,他说:“檐前负笈在镇守桃源渡口时就常有独到眼光,往往我和天雨如晴不能发现的问题,他都能一眼看出。但他这人,别人不问,他不一定说,说了也不坚持。我不知道为什么。”

       有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的,檐前负笈说话不算数,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旁观者的火眼金睛。泰玥皇锦为弟弟在众人前拂她的面子在心里默默记上一笔。谈论的是她的弟弟,她没有表态。她打定了主意不会主动将弟弟推到前面。只要她不开口,无论众人决定征询檐前负笈意见与否,都在无形中抬升了学宗的话语权。

       颢天玄宿的目光投向最后一个宗主,千金少见地主看他,无所谓道:“问问就问问呗。檐前负笈说对了当然好,就算说的没用,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泰玥皇锦默默地又给千金少记了一笔。

       四宗达成一致意见,颢天玄宿吩咐无愧去请来阴阳学宗的辅士先生。泰玥皇锦知道无愧和天雨如晴相善,看来裕铂的名声已经可以想象了。

       檐前负笈来得很快,他满脸惊疑不定,向众人问了好——丹阳侯被包括在“众人”里——颢天玄宿说:“仙舞宗主想征询你的意见。”

       檐前负笈扭头看皓苍剑霨的时候把你还有这么大的谱写在脸上了。他问:“不知仙舞宗主惠询何事?”

       来了个更紧张的,皓苍剑霨成了不那么紧张的那个。他开玩笑:“丹阳侯想请教你怎么追求其他宗的女孩。”

       “啊?”

       裕铂的反应还不算很蠢。他可以有更蠢的。至少他没来得及再补上一句“追求谁”。颢天玄宿示意丹阳侯冷静,说:“不知你对目前情形有何看法。”

       问题很模糊,檐前负笈却毫无障碍的理解了,他张口就答:“问我干什么,我跟逍遥游又不是很熟。”

       “和逍遥游有什么关系?”泰玥皇锦首先动怒。她动怒别人就没理由动怒。裕铂难道也认为和逍遥游有关系?

       皓苍剑霨目光灼灼地鼓励他,檐前负笈回嘴:“寄鲲鹏不是这样认为吗?”

       “你同意寄鲲鹏的意见?”马上又有人追问。

       她的傻弟弟现在才察觉危险。晚了。檐前负笈的回答引起了四宗主事者的兴趣。其他人都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现在泰玥皇锦也制止不了弟弟了。檐前负笈看这阵仗怯了,他说:“我可以选择回答第一个问题吗?”

       若非此地是星宗,泰玥皇锦真会让他这就滚下去。

       千金少反应最快:“丹阳侯怎么追女孩?不行,这就无解,有解让你姐回答还差不多,你又知道什么。快说快说。说错了也没人怪你。仙舞宗主提议请你来的,颢天玄宿亲自赞同,就算你说错话,责任有人背,泰玥皇锦不会揍你。”

       你错了,你一点也不了解我姐。泰玥皇锦看裕铂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这句话。

       “你说。”她也催促。

       檐前负笈稍微后退了半步,这才有些自在,他说:“我认不认为和逍遥游有关系,跟目前的局势根本没关系。将血神祸水引向逍遥游的人是寄鲲鹏。寄鲲鹏是什么人,他是独眼龙、万雪夜、风中捉刀的朋友,是外境人,来路不明形迹可疑,像极了当年祸乱道域的墨家成员。但这样的人能在四宗会议上发言,甚至颢天玄宿、笑残锋完全执行他的建议,这种情况下,他将逍遥游卖给血神,听他指挥的三宗可有向他问责?若刚才问责了,当我没说。若无,或者是有十足把握,或者三宗已打算无论如何都相信他。无论是哪种情况,逍遥游都被针对,都只会顺着针对逍遥游的路继续走下去。这种情况下你们问意见,难道不是问逍遥游的底细?逍遥游对我没那么信任,你们要问,也应该想办法找浪漂萍,但就连浪漂萍也未必以为逍遥游是天师嫡传,这点上浪漂萍和丹阳侯立场一致。……”

       檐前负笈越说越来劲,手舞足蹈口若悬河。泰玥皇锦为弟弟的胸无城府捏了把汗。

       “嗯,有道理。”是千金少。他追问:“那浪漂萍在哪里,逍遥游又在哪里,血神怎么找他,我们怎么找他?”

       “逍遥游住在明昭晞,有时前往遥山远水。当年他舍尽功体救浪漂萍,浪漂萍自然不可能无视他的安危。”檐前负笈说到这里也捏了把汗,长姐还不知道他将明昭晞地址告知寄鲲鹏一行人的事。

       “遥山远水我知道,明昭晞又是哪里?”

       “你要去血神手下救功体全失的学宗成员吗?”檐前负笈忍不住讥讽。

       他这一问泰玥皇锦很满意,但碍于颜面,她还是要出言提醒:“裕铂。”

       笑残锋的脸皮从来够用,他大言不惭:“现在去救人也晚了,再说我们也打不过血神。但是你说的,听寄鲲鹏计策的是我们,若他说的不对,枉送你们学宗两条性命,再把他叉出去也不迟啊。”

       檐前负笈和泰玥皇锦同时动了怒。泰玥皇锦冷言质问:“血神杀害万学天府多少无辜性命,你们声言去除灭血神,却只救笑残锋认为投入刀宗的独眼龙,置学宗众多子弟于不顾,更出卖逍遥游,现在又搭上浪漂萍,还想再只将寄鲲鹏赶走不迟?若他杀的是你刀宗人员,若天雨如晴受伤再重、星宗追究,我看你还能如此轻描淡写!”

       笑残锋摊手:“喂喂,讲道理,你老弟和凯风弼羽都活着,你不也没死吗?”

       “裕铂的命是命,学宗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学宗辖地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其他被血神所害的命就不是命?”

       千金少无谓道:“我不会讲道理,但你们见了,我师兄犯法,也因为他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死这些人是谁的错,自然也要付出代价,现在第一步是歼灭血神,别造成更大的损失。”

       “上次我以为是歼灭血神的战役,神啸宗主可是说是不放弃加入刀宗的兄弟啊。”

       “好,我错了,反正独眼龙也救回来了,下次……”

       “师兄!”风逍遥突然出声。听着四宗讨论诛灭为恶的血神,他终于憋不住了。

       千金少看了一眼风逍遥,到嘴边的话就改了:“下次如何下次再说。”

       “哼,反正这次刀宗的人救回来了,下次刀宗再有一人遇险,怕不是又要故技重施。这次是天市垣,下次是太微垣吗?莫以为血神仇恨首对星宗剑宗,你刀宗就能隔岸观火。道域四宗唇亡齿寒。既不想杀无情葬月,又要让自己毫发无伤,我倒要看看,其他宗对你的忍耐能到何时。你说呢,丹阳侯?你愿意为神啸刀宗和血神去死吗?”

       风逍遥直接开了口:“阴阳宗主……”

       他的话被打断了。“泰玥皇锦!”丹阳侯的声音总是比别人的响亮,“笑残锋都说了必定付出代价,别以为人都和你一样是傻子,谁让星宗的人受伤,星宗必不会放过他!”

       虽然被骂了一句,但丹阳侯明确表示记住刀宗的表态,泰玥皇锦心情不算差。裕铂想上去骂人,被她拦住,她学宗中人不能像其他宗的一样不知礼节。她回敬:“就算丹阳侯不会轻纵,你保证你等得到那一天吗?”

       “喂,别在这里挑拨离间!”刀宗那边说话了。

       颢天玄宿也在此时开口:“阴阳宗主冷静。”

       泰玥皇锦真的闭了嘴,因为她知道有人会为她说话的。檐前负笈激动得上前一步,怒气冲冲质问:“谁挑拨离间?你们置学宗利益于不顾,无视学宗弟子、辖地百姓性命,无视天雨如晴平安,兴师动众声称为了救神啸刀宗的兄弟,难道这不是挑拨离间?这样的挑拨离间无人追究,我姐姐说一句话,刀宗一个挑拨离间扣上来,你们在这时候让我姐姐冷静?”

       他后面还有话。换成你你能冷静?是啊,反正被无视的不是你!指望着血神之祸得利,天理难容!但是皓苍剑霨上前拦他了,新任仙舞剑宗宗主劝阻双方:“好了好了,都别说了。”看千金少好像要还嘴,皓苍剑霨提高声音:“神啸宗主,你说了话,檐前负笈也说了,再说下去没完了!”见千金少闭嘴,他拉着檐前负笈的手臂把他拉回来,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

       檐前负笈怒气未息,见众人果真不再为难姐姐,才说:“告退,我去看望天雨如晴。”他很懂礼节,在严肃场合,即使和心上人也不互称名字。

       “等一下我。”皓苍剑霨听到去探朋友的情况,说。

       “好,我在外面等你。”裕铂你的礼节呢?

       泰玥皇锦观视着。裕铂不过出来和三宗交流半炷香的时间,就气到当众顶撞颢天玄宿、诘问笑残锋,还得仙舞宗主把他按下去。他还欠缺太多成长,像她,已经在这样的环境里二十一年了,依旧不能习惯。但有他在,是好事。她没想到他能联合天雨如晴和皓苍剑霨。当年丹阳侯执意要守桃源渡口,她为出学宗的一份责任才不情不愿地派了他去,现在他做的超过她的期望。

       话讲到这份上,接下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若无他事,吾去探望天雨如晴。”丹阳侯说。

       “没事了,你去吧。”颢天玄宿说。

       四宗要人纷纷离开。皓苍剑霨第一个溜得没影。泰玥皇锦叫住丹阳侯,和他一起去。她当然要给裕铂争取一点时间,这是奖励。另外,她必须知道丹阳侯为什么今天表现得如此束手束脚,这可不像平时的他。这可不是她需要的。

       她已经有了猜测。

        

       第一次路过天雨如晴养伤的房间附近,欢快的笑声远远传来(注)。泰玥皇锦和丹阳侯默契地转了方向。不久,泰玥皇锦开口:“丹阳侯,真是难得看到你沉默寡言的样子。”

       “没你带脑的样子少。你家的脑是全长在檐前负笈身上了吗?”

       泰玥皇锦悠悠回敬:“长在我身上和长在裕铂身上没什么区别,倒是你,保护不了云杖也就罢了,师兄妹被人利用,师妹重伤,你都无计可施。”

       “关你什么事!”丹阳侯恼羞成怒。

       “只是实在不像你,前来关心一番。”

       “用不着你虚情假意!”

       “哼,谁会将真心实意浪费在你身上。你如此安分守己的样子实在少见,有什么把柄被人捏在手里?”

       “关你什么事!”

       “看看现在的形势,除了我,有谁可能站在你这边?”丹阳侯态度中的不正常太过明显,泰玥皇锦乘胜追击,“被人拿捏,受制于人,这次是天雨如晴,下次会是谁呢?”

       “哼,星宗人才济济,一两个门徒受伤,照样是四宗之首。倒是你,终于意识到要让檐前负笈抛头露面(注)?还是那句话,需要帮助,只要你开口,丹阳侯不吝施援。”

       话说到这里,二人怒目而视,眼看就要打起来,泰玥皇锦直言鄙薄:“现在的你,还有援助别人的余地吗?”

       她不等丹阳侯回答,径直快步上前去敲天雨如晴房门。从方才起房内就传来扭打的声音,她怎么听怎么觉得一方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泰玥皇锦得到允许推开门的时候,檐前负笈和皓苍剑霨都鼻青脸肿,刚被莫离骚分开。丹阳侯投来讥笑的眼光。用不着他,泰玥皇锦已经火了,她按捺着情绪问弟弟:“怎么回事?”

       很明显裕铂并不想说。他眼光在皓苍剑霨和莫离骚身上溜来溜去,莫离骚说:“似乎是在下的问题。”

       裕铂松了一口气,拼命点头。

       泰玥皇锦的火气立马爆表,指着莫离骚问:“如果真是天之道,解释一下你的脑袋为什么还在脖子上?”

       “你看错了?”檐前负笈接嘴。

       要不是檐前负笈站得远,泰玥皇锦差点扬手给他一耳光。

       她最后问出来原因,檐前负笈和皓苍剑霨互相用天之道起的外号嘲笑对方,嘲笑着打了起来,最后被路过的天之道拉开。和皓苍剑霨互殴殴不出事,但裕铂一下丢人丢到四宗还是让她不爽。他以为他和士心一样年纪吗?

       丹阳侯在一旁幸灾乐祸:“剑宗和学宗的素质,丹阳侯见识了。舒远心,下次记得劝架,别让人说我们星宗不爱和平。”

       “他俩打架又打不出事。”天雨如晴吃着葡萄。丹阳侯问:“葡萄哪儿来的?”

       “檐前负笈端来的。”

       “他没有正事?给你端葡萄干嘛?”丹阳侯难得地敏锐。

       天雨如晴抛起一颗葡萄,张嘴接住,咽下去,才说:“因为他是你未来的师妹夫。”

       丹阳侯动手的时候泰玥皇锦扬手截住。檐前负笈十分敏捷地窜到泰玥皇锦身后。皓苍剑霨被莫离骚拎到一旁。天雨如晴喊道:“丹阳师兄,这是我的房间!”

       “那他们为什么在!”丹阳侯指住皓苍剑霨和莫离骚。

       “因为他们是我朋友或者我朋友的朋友。”

       檐前负笈义正辞严:“丹阳侯,请你注意礼节,你所指的可是仙舞剑宗的宗主。”

       皓苍剑霨差点跳起来,檐前负笈卖他卖得太顺手了。

       丹阳侯眼看又要和泰玥皇锦动起手。他喝斥檐前负笈:“星宗地盘,怎容你这般放肆!”

       “敢请赐教,我哪里放肆,如何放肆?”当着泰玥皇锦的面,檐前负笈有恃无恐。

       “闭嘴。”

       檐前负笈特别听话。泰玥皇锦不想让弟弟浪费时间,问他:“阴阳学宗沦陷的资料你全都默写出来了吗?”

       檐前负笈脸色微变:“怎么可能全部,我记不下来……”

       “那你记下来的呢?”

       没有,檐前负笈向天雨如晴道别走了,丹阳侯把所有人都轰出去带上了门。众人分别散向不同的方向。

       泰玥皇锦独自漫步了几炷香的时间。她想安静一下。阴阳学宗属地百姓见她活着时的喜悦让她不敢忘记重负,下属门派满怀希冀下拜的身影更让她警醒。还有裕铂、士心,他们经历了这么多,还能对生活满怀希望,她应该欢喜的。鸣觞还安然无恙吧,至少他还活着吧?逍遥游呢,浪漂萍当时来救我们,肯定已经确保了逍遥游的安全。阴阳学宗不会就此被摧毁的。我不会放弃阴阳学宗的……

       她停下了脚步。

       风中捉刀。

       “阴阳宗主。”

       泰玥皇锦忍下厌烦,冷淡地致意。阴阳学宗罹此大难,四宗出征血神不利,风中捉刀皆负关键责任。他在无情葬月邪染无可挽回时还力保无情葬月是血神之祸根本缘由。他面对血神留手是此次出征不利原因。风中捉刀受神啸刀宗栽培却在年轻时便远走他乡、多年从未回返、返回便酿成一连串祸端,他依旧自行其是,丝毫没对给他人造成的伤害进行补偿。泰玥皇锦不知道他怎么竟还有脸出现在她面前。

       风中捉刀按礼节问候,先说明来意:颢天玄宿请他转达,若阴阳宗主有时间,晚上请赴宴,关于檐前负笈和天雨如晴的事情他想一谈。

       泰玥皇锦应下,反问:“是颢天玄宿请你来的吗?”谈论弟妹婚嫁,却请杀子仇人的朋友传达,颢天玄宿何时会做这种事情?

       风中捉刀这才显出些许不适:

       “是我主动要来的。我有事情要对阴阳宗主讲……”

       他突然跪下。

        

       檐前负笈疲惫地走出房间,脑海中搜索着晚宴所在。士心刚才来通知他,说长姐吩咐“写完了就过来”他当时还差点没写完,拼着最后一把力凝神思索将默写竣工。现在他只想坐下好好吃顿饭,然后回去休息。

       他走到会场,惊讶地发现学宗附近都坐满了。士心规规矩矩坐在泰玥皇锦身边,苍苍端着碗乱串,天雨如晴和无愧追着。檐前负笈刚瞅到皓苍剑霨不远有个空位,莫离骚已经应苍苍的要求起身,让苍苍拉着师姐师叔高高兴兴地挨着飞渊坐下。

       泰玥皇锦目光越过人群,向檐前负笈投来神秘的微笑。檐前负笈本来有点想抱怨自己劳苦几日连个座位都没有,看到姐姐笑,突然就消气了。

       颢天玄宿平静的声音穿透人群:“是檐前负笈。坐到这里吧。”

       檐前负笈抬眼看过去,入眼的位置十分抽象,一言以蔽之,左边是颢天玄宿右边是丹阳侯。颢天玄宿友好地微笑着,丹阳侯瞪着他,檐前负笈只想扭头逃回房间。 

       天雨如晴动了一下,泰玥皇锦和颢天玄宿坚决的眼光同时甩过去,天雨如晴没起身。泰玥皇锦的目光又投向弟弟,这次她的意思很明白:你若现在不过去,以后都没机会了。

       檐前负笈颤抖着腿在指给他的位置上坐下时,颢天玄宿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他听见自己问好、道谢、回答对方对公事的探询,然后将毫无味道的菜咽了下去。

        

       一顿周朝那么长的饭结束,颢天玄宿首先起身告退。他说完作为地主的几句场面话,示意众人不必起身相送,顺手将要起身行礼道别的檐前负笈按了回去,又在他肩上拍了拍。丹阳侯有样学样,在檐前负笈另一边肩膀上一拍。天雨如晴想多耽一会儿,被丹阳侯吼了声舒远心过来只能跟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只能递给檐前负笈一个同情的眼神。

       皓苍剑霨突然拍着桌子大笑起来,指着檐前负笈口齿不清地嚷:“檐前负笈你也有今天!”然后笑得趴在桌子上,飞渊在一边连声提醒师父稳重,刀宗那边都跟着笑了起来,她才放弃一看就不可能的念头。

       “问个问题,我的肩膀还在吗?”

       “自己扭头看。”

       檐前负笈听姐姐的话左右看看,幸好,还在。他端起碗,回到已经没多少人的学宗区域,回敬皓苍剑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的中年没资格说我。”

       “恭喜你,你女朋友两个师兄一个是颢天玄宿一个是丹阳侯。”皓苍剑霨毫不示弱。

       莫离骚呷了口要求的茶,淡定点评:“小意思,第一关你已经通过了。”

       檐前负笈跟莫离骚不熟,听见对方揶揄忍不住回呛:“好像你知道一样。”莫离骚比他大,单身至今。

       “二十一年前,”道域大战的那年,泰玥皇锦轻微变色,只有檐前负笈认了出来,“小清带一个比她大了十岁的小子回家,她八个哥哥四个弟弟加上我,全家围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壮士!”千金少竖起大拇指,“小清是谁啊?”

       “我师父的九妹,年纪与我相仿。”

       飞渊不解:“师祖还有个九妹吗?”

       “我方才口中的‘家’是天剑慕容府。慕容烟雨我称呼他师父。小清的那个小子还算可以,被十几人围着,师父连声招呼,他还吃下了饭,只不过没你刚才吃的那么香。”

       檐前负笈刚才吃的一点都不香,哪怕碗里是石头,他也只会崩掉牙才发觉。

       “天剑烟雨招呼他什么啊?”士心好奇地问。

       莫离骚瞥了一眼泰玥皇锦:“有女士在,我说不出口。”

       “了不起哦,被十三个天之道围着还能吃得下去饭,是谁这么淡定。”飞渊完全没发现自己被莫离骚踢出了“女士”的行列。

       “朝天椒。现在在苗疆,好像改名做……铁丝秋衣什么的。”

       风逍遥突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泰玥皇锦知道聚众喝酒,酒后言语越来越没价值。她起身告辞,想去房内稍作休息。她的伤势一直没好。血染不绝邪气强劲,她现在身体不佳,精神也不好,有机会多养神,免得成天冲裕铂发脾气。裕铂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她得在他女朋友的宗门面前给他留点面子。天雨如晴肯爱上落魄的阴阳学宗的落魄辅士,泰玥皇锦是暗自惊讶、也感激这位星宗女子的真性情的。

       她没问天市垣原因,她深知裕铂是很值得喜欢的男子,她不惊讶。

       一路都有人笑闹。泰玥皇锦稍微不悦。几盏酒过后,她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她对星宗还算熟悉,拣着人少的小径信步走去,想着总能到得了学宗居处。

       当她转过转角,突然停步了。有人等在那里向她致意。

       “阴阳宗主。”颢天玄宿说,“颢天久候。”

       泰玥皇锦心中悚然升起警惕。颢天玄宿和其他三宗宗主不同。他不是内战中侥幸存活的对宗门尚有责任心的人赶鸭子上架,他是实力几乎无损的紫微星宗由老宗主亲自选出的继承人。紫微宗内勾心斗角泰玥皇锦并非不晓,但这位颢天玄宿绝非易与之辈。没人挡在中间,泰玥皇锦不会选择与之角力。

       她是阴阳宗主;她知晓紫微宗主等在此处绝非为了儿女婚事。

       “颢天玄宿。”泰玥皇锦致意,她称呼谁都是字号,连带裕铂不看自己地位也对人呼名道姓,“承蒙久候,泰玥皇锦的荣幸。”

       “此处非交谈之所,可否请阴阳宗主随我来?”颢天玄宿问。

       泰玥皇锦从对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意图。这才是最难对付的人。她愿意与丹阳侯相与是因为丹阳侯可相与,裕铂与舒远心恋爱是因为他们谈得来。泰玥皇锦宁愿与归海寂涯、皓苍剑霨、笑残锋打交道而不愿与颢天玄宿,她承认,颢天玄宿是远比她心机深沉的人。她不知道颢天玄宿想要什么。

       没人知道。

       “为裕铂不自量力,劳烦紫微宗主了。”她足下不动,难得以职相称。

       “不但为令弟与如晴,”颢天玄宿应答,“还有丹阳。”

       泰玥皇锦吃了一惊。但然后,她不得不迈开脚步,去听颢天玄宿更深露重也要“谈话”的内容……

        

       回到众人活动的空间,依旧是没进门就听见爆出大笑。

       好巧不巧,泰玥皇锦这边出现,丹阳侯那边也进了门。二人目标明确,逮着自己家制造噪音的弟弟师妹一通好训。檐前负笈从不在姐姐生理期犟嘴,他不做徒劳无功反噬其身的事,顺着姐姐的话,闭嘴听训,张嘴认错……那边天雨如晴可不一样,丹阳侯说一句她顶两句,吓得皓苍剑霨在一边时刻准备拉架。

       丹阳侯觉得在泰玥皇锦面前丢脸,话锋一转,指桑骂槐:

       “你看泰玥皇锦的弟弟,至少知道做错了不顶嘴,你看你!”

       天雨如晴利索地回呛:

       “你看檐前负笈多听阴阳宗主的话,你看你隔三岔五把颢天师兄气成什么样子!”

       泰玥皇锦本来就已经没什么脾气可发,这下更忍不住扑哧笑了,示意弟弟一起过去劝架。丹阳侯文斗不行要改武斗,檐前负笈和皓苍剑霨都上去帮天雨如晴架了一下,天雨如晴趁机躲到泰玥皇锦身后,指着丹阳侯对她说:“长姐,他欺负我!”

       “舒远心你!”丹阳侯气得说不出话。

       “我怎么我?”天雨如晴从泰玥皇锦后面探出头。檐前负笈见姐姐过来,拉着皓苍剑霨也往后躲。

       “你……不知羞耻!”丹阳侯好不容易憋出一个自觉杀伤力大的词汇。

       天雨如晴完全反驳得了这种小把戏,她偏不,扯泰玥皇锦袖子,装出委屈的样子:“长姐,他骂我。”刚装完她自己就忍不住了,背过脸对着檐前负笈笑。

       泰玥皇锦很配合:“丹阳侯生下来没谈过恋爱,体贴他无识无知吧。”

       天雨如晴笑得弯下腰,又直起身问:“阴阳宗主怎么知道丹阳师兄没谈过恋爱啊?”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泰玥皇锦恍惚觉得似曾相识。

       “远心!”檐前负笈生怕女朋友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大实话。

       泰玥皇锦忍着笑,故作正经道:“丹阳侯连朋友都没有,哪有女人肯和他谈恋爱?”

       围绕的年轻人一愣,接着都纷纷大笑起来,丹阳侯几乎涨红了脸。

       “我是以星宗为重,哪像……”

       “裕铂,等一下来见我。”泰玥皇锦打断。

       “你去哪里?”檐前负笈问。

       “你去哪里?”丹阳侯也问。

       “休息。”泰玥皇锦说。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不知为何,身后静了一下,才继续开始热闹。

        

       紫微星宗已经许多年未曾出过神君,但宏大的宫室依然昭示着故去的辉煌,现今四宗汇聚,只稍见拥挤。

       不能再拥挤了。檐前负笈站在门口想。再拥挤,该按性别而非宗门分配房间了。他叩门。

       “进来吧。”泰玥皇锦的声音说。

       檐前负笈进门。柔和的灯光里他的长姐正坐在桌前,带着微微的笑意回头看他。檐前负笈在她对面坐下,情不自禁地喊了声长姐。

       泰玥皇锦握住他的手,片刻后拿开。檐前负笈手中躺着一枚精巧的挂坠。即使外行人不知贵重,也能一眼看出它的精美。

       “长姐⋯⋯”檐前负笈喉头发梗。这是母亲给姐姐的。母亲去得很早,他印象中没有母亲的样子,但他知道母亲的遗物一直是姐姐的珍宝,至今。

       “这是你的了。”泰玥皇锦说。

       檐前负笈握紧了挂坠,像握住至死不渝的誓言,郑重地说:“我会待她好的。”

       泰玥皇锦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一、如果丹阳侯去找泰玥皇锦告状,对话大概会是这样:

       丹阳侯:你弟不务正业,整天不是围着孩子转就是围着我师妹转!

       泰玥皇锦:恋爱中人的心思,丹阳侯怎么可能知晓。哎,不为难你了。

二、笑声的来由:檐前负笈和皓苍剑霨向天雨如晴复述刚才一切。皓苍剑霨:你还真回答得出来丹阳侯怎样能追到女孩子?

       檐前负笈:能啊,先重新投个胎。

       三人大笑,天雨如晴一边笑一边说你们别这么说我师兄,没准他以后找到对象了呢。

三、抛头露面:不是这么用的,丹阳侯这样用是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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