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治芳魂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MISERĪS】矜此勞人·二

阴阳学宗角度前情叙事章。崇贤夭于十七是私设。他死时还没毕业可以推测不满十八,如果比十七还小大概很容易看出来,这样无情葬月和娇姨就太丧心病狂了。正好有个差不多大的飞渊,就顺手设定了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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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阴阳学宗

       泰玥皇锦督促着士心练武。

        “再来!”

       他的表现还不够好。他需要做得更好,更重要的是,他能做得更好。

       “宗主,我已经练了三个时辰了……”

       泰玥皇锦从日出已经一刻不停地忙了七个时辰了,她不想再提。士心只练了三个时辰,中间还有一个时辰的休息,就这样还撒娇喊累讨价还价。从小到大她无数次给士心讲过这个道理,士心不听,遇事耍赖撒娇。是她给他的环境太安逸了,他不想脱出这个环境。那好,你就别动脑子,听我的吧。 

       “你想向我这个宗主强嘴吗?”

       “不,凯风弼羽不敢!” 

       继续。 

       士心嘴上说着不敢,实际倒是很敢地继续浑水摸鱼。这样只会害了他自己。

       裕铂带着独眼龙过来了,士心如蒙大赦,一大一小当着她的面打了个掩耳盗铃的眼神,士心去休息了。 

       泰玥皇锦也累了,但她得听听裕铂和独眼龙又想出了什么借口。

       哦,金刀仙翁之徒姚百世被杀,伤口上有术法痕迹。随便什么和术法有关的东西都能被拿到她面前说嘴了。

       泰玥皇锦嘲讽道:“难不成刀宗想怀疑到我的头上?” 这句话出口,两名男士知道她识破了他们的把戏。独眼龙是客人,泰玥皇锦不想为难他,不然她根本不会听他们的借口。到现在各方面也算说尽了,她给个台阶:“若无其他事,我想去休息了。” 

       裕铂不想下台阶,他要跟着独眼龙走掉,泰玥皇锦一看就知道他不满。道理说不通,她只能说:“让外人转移注意力,只会害了士心。”需要功夫的时候功夫不扎实,是多致命的遗憾,他看看自己就能清楚。

       “我没这个意思。”表情很好。拙劣的掩饰。裕铂,从小到大这招你用太多遍了,什么时候成功过?

       “没?独眼龙与我商讨毫无用处的话题,总非无端而起。”

       “我请他与你商量,是因为四宗情势紧迫,就怕他借题发挥。”但裕铂显然以为是屡试不爽,不顾自己平时管不管四宗情势开始瞎扯。

       “四宗情势何时不紧迫?再者,刀宗废材死于刀宗失败者之手,与吾学宗何干?”还是你也想怀疑到我的头上?

       “……”裕铂还不放弃。

       作为弟弟他不听姊姊的话,作为长辈不关心晚辈发展,说到学宗的事他不想想自己的辅士身份,就这样他还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泰玥皇锦有几分发怒:“你又是什么身份,敢在这里质疑我?”

       “长姊!”裕铂根本不认为这是在说阴阳学宗的事。 

       “叫我宗主。”泰玥皇锦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幻想。 

       看裕铂的样子,她知道他又一次没有听。他找借口离开,仿佛这样就模糊了长姊与宗主的界限,又仿佛不提称谓就能将他们之间的纠纷掩盖过去。泰玥皇锦看着他仓皇又忿愤的背影,心想,你什么时候能够长大?

  

       士心并没有睡觉。他还不困。他是有点累了,但没那么累。他从书架上拿下祖父的遗物。

       泽国战图。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士心很小的时候就会背这首诗。他不知道祖父何以从这么一首人尽皆知的诗里给足以和天师传下的至宝紫微垣卷分庭抗礼的发明起个十分普通的名字。就像祖父给他的名字,士心,志的拆分,也是士人之心,无论哪个意思都太普通了。 

       他还没来得及打开或者放回去,有人走了进来。这么晚不敲门进他房间的只有辅士。士心正想和辅士说话,如果辅士不再为宗主说话就更好了。 

       当然,事与愿违。

       “士心,别将自己逼得太紧,宗主的个性众人都清楚。” 

       士心心想,辅士你又来说无关紧要的话,他说:“我知道宗主是为我好。”不管他信不信任宗主的判断,他相信宗主的出发点。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辅士说。这几乎是一个暗号,士心知道他们可以互相说实话。“别因为我和宗主的血亲关系就有所顾忌。”他才不会顾忌呢,辅士除了长相哪里都不像宗主,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血亲。如果士心不知道辅士后面的话……

       “但,我还是必须帮宗主讲话,她确实对你有所期待。”

       果然。“是因为我的祖父吗?” 

       ……

       “他杀了前任神啸宗主。”

       辅士的眼神。这个时候,士心觉得他有一点点像宗主了。他的眼神含蓄坚定,像在隐藏着什么却不肯退过底线。

       “不管外人说了什么,你的祖父是听信诡诈才会贸然出手,他也是受害者。”

       他是什么受害者?就算他是,比起被杀的神啸宗主,他是什么受害者?为什么你们请我谅解加害别人的祖父,就因为被害的神啸宗主已经得到了谅解?如果真要我谅解,为什么不说祖父从来没有做过?那样事情才有实质的不同,那时候我会向祖父道歉,因为我误会了他这么久。 

       为什么就是不这样说?

       “……何况宗主不会希望你这样看待你的祖父。”

       后半句倒比之前的还有力。宗主抚养他长大,比起素未谋面的祖父士心更依赖宗主。这次士心早就准备好了反驳的话,脱口而出: 

       “就因为祖父是宗主的义兄,可如果宗主这么听祖父的话,为什么宗主反而听不进辅士的劝,你们不是血亲吗?” 

       士心和宗主亲,但他们不是血亲。如果辅士想用这亲让士心闭嘴,辅士就得解释和宗主的血亲。血亲明明比义亲亲多了。如果只因为祖父是义兄宗主就无比尊敬听从他,她更应该尊敬听从和她一母同胞的辅士才是。辅士和祖父一样是男性,只不过比宗主小而已。士心准备好了,无论辅士说什么,他都可以反驳。 

       如他所料,辅士又一次没回答他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檐前负笈回到房间,点上灯,开始写信。 

       再次夹在姐姐和士心中间,两边都对我不满。多亏独眼龙,没责怪我拖他下水还帮我劝解长姐。这个时候就很羡慕剑霨,不过让我去成天对着一柄剑,我宁可听长姐的唠叨和士心的抱怨。独眼龙是好人,也是好朋友。士心问我为什么长姐不听我的,明明我是她亲弟弟。我被问住了。怎么向士心解释我不可能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有时间你问问颢天玄宿为什么不听丹阳侯,或者丹阳侯为什么不听你。已经和长姐与士心都说过了,明天会找理由出去一趟,或许在路上能去探望你…… 

       他对长姐说去关注刀宗后续,和士心说去找逍遥游,其实他自己还打算顺便去看望渡口时的朋友。剑霨从回宗就没什么消息,檐前负笈写给的信也得不到回音。他想象呆呆的剑霨像尊聚精会神的佛像一样成天盯着剑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刀宗这件事剑宗大约还不知情,檐前负笈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知会剑霨。知会的话,剑霨倒是会告诉他们宗主,但是这个时候…… 

       他困了,折起信纸,变成一个长着翅膀的心的模样。他在脑海中温习到遥山远水的路线,打算去约会时看看能不能碰上逍遥游。睡前他无意向外看了一眼,果然,长姐的窗子还亮着光。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吹熄灯火休息了。 

  

       檐前负笈关注了刀宗后续,也找了逍遥游,唯一没去成的就是私自找朋友,但他的信顺利送了过去。也因为他忙着出门,他不知道就在自己向逍遥游抱怨丹阳侯的时候,仙舞剑宗刚刚举行成年礼的宗主之女找上门来,请求阴阳宗主救助杀了她独生儿子的人。

       归海寂涯的女儿飞渊,和泰玥皇锦的儿子崇贤同年出生。如果两年多以前举行天元抡魁,他们都可能参加。

       困扰檐前负笈的是逍遥游毫不留情地指出的先父的男女歧见。他承认是他将话题引过去的,他希望突出长姐的艰难,打动逍遥游再多帮助长姐些。长姐和逍遥游都是一意孤行的人,但逍遥游,檐前负笈相信他只要愿意是能说服长姐的。

       现在就是先父的男女歧见困扰着他。檐前负笈得承认,比起父亲他更爱姐姐。父亲在内战中去世了,姐姐还活着,他有些罪恶地悄悄松了一口气,他不用在夹在长姐和父亲之间了。他不明白父亲也不明白长姐。长姐是那样优秀的人,耀目的明珠,令日月黯然失色的存在,为何父亲偏不以她为荣,反而继续苛求?父亲苛求长姐,但他毕竟爱他的女儿,更没亏待过她,为何长姐至今不肯原谅父亲?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去了父亲的灵前。灵位很干净,是他吩咐人打扫。长姐大概许久没来了。今年父亲的忌日恰巧是归海寂涯女儿的仙舞剑仪,活人比死人重要,长姐托故没来灵前上香。

       回来后听说长姐答应尽力救助无情葬月,檐前负笈的疑问就更压不住了。

       无情葬月杀了崇贤,三十多岁、拿血不染修炼傲邪剑法的剑客,空口白牙说十七岁的崇贤为恶。崇贤为了什么恶?他才十七岁,根本没成年,多大的恶够你私刑杀人?你何尝有此权力?然而长姐顾念无情葬月带回天师云杖的大功,甚至未曾追究无情葬月害死她十七岁的独生子。我理解你因为无情葬月对全道域的功劳不究索他对你个人的伤害,但是这样的人,放肆到不顾血神复生的危害的人,放肆到屠杀幼小的人,为什么你还会答应试着救他?

       他没问。他知道他的姐姐毕竟是心软的人。是阴阳学宗腹背受敌后继无人的局面逼得她不得不硬起心肠上前。檐前负笈为有这样善良正直的姐姐自豪。

       但这样的姐姐,为何唯独不肯原谅父亲,甚至父亲去世多年都鲜少到他灵前?因为父亲是她的家人、应该爱她、待她好?

       泰玥皇锦看他神色不豫,以为他不愿她见丹阳侯——檐前负笈对丹阳侯的厌恶人尽皆知。她宽慰道:“风中捉刀与飞渊未必能说动丹阳侯出手。就算他答应,主导是我,他不能随心所欲。”

       “不是。”檐前负笈犹豫再三,还是说,“我今天去为父亲上了香。”

       “哦。”泰玥皇锦果真只是淡淡地说。

       剩下的问题就这样脱口而出。“长姐,你就不肯原谅父亲吗?”

       泰玥皇锦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原谅什么?他并没伤害到我。他伤害到的是你想象中的家人感情。就算你觉得他伤害了我,他也没请求我的原谅。你要我原谅什么、如何原谅?”

  

       裕铂离开后,泰玥皇锦依旧思考着他刚才没说出口的问题。

       她何尝希望救无情葬月。他杀了她没长成的儿子,只一口咬定崇贤为恶。崇贤为了什么恶,无情葬月有资格追究什么恶?若她不是阴阳学宗宗主,早一掌杀了他,给出一个同样的说辞就好,再看谁又能为无情葬月报仇杀她。可她是阴阳宗主,无情葬月是带回天师云杖的道域功臣,为这项大功,她必须放弃私仇的追究。私仇!谋杀何等大事,怎能说是私仇;但在全道域面前,一条具体的人类的性命显得只是私仇。

       今日她答应救无情葬月,一则已经决定不追究,二则是逍遥游所言无情葬月的无辜,三则,和崇贤同年的飞渊引动了她为人母的爱。多少次她和归海寂涯议事时不由自主说起同岁的两个孩子啊,现在她纵然知晓崇贤已经永远停留在十七岁了,还是贪婪地抓着那点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对飞渊的慈爱。

       要紧的是学宗。丹阳侯当然希望学宗永远保持低星宗一等的位置,哼。阴阳学宗远在龙虎天师出现前便纵横道域,龙虎天师也是入学宗而为宗主,学宗以字为本的术法优越到不需要天师法宝便能与有法宝的三宗分庭抗礼。大胆点,甚至能说三宗出于学宗:道化阴阳,阴阳化生万物。顾名思义,唯独阴阳学宗担得起“阴阳”与“学”,囊括万物更近于道。纵然二十年前学宗被墨家构害,此时已经比主动杀人的神啸刀宗发展更好,甚至隐约超过内战前三十多年积累的仙舞剑宗。她阴阳学宗之人没愧对学宗的身份。

       仙舞剑宗,归海寂涯。泰玥皇锦风闻——阴阳学宗的风闻——无情葬月发疯杀伤剑宗人却被归海寂涯按下不予追究的事情。哼,她学宗中人何敢如此。若有败类敢如此贱视宗人性命,泰玥皇锦定要将其追究责任、逐出门墙。

       刀星不比剑宗好到哪里。刀宗自己可能参加天元抡魁的子弟命都不顾,因此她出言讽刺。一名对天元抡魁无甚影响的孩童意外夭亡,笑残锋会费多少力气追究?就算他认真追究,也未必追究得出来。星宗更不必说,颢天玄宿冷漠无情,正是这个特质让他能可修炼浩星归流。若让丹阳侯那样血气方刚的人来练,现在就少个人三天两头惹她生气了。

       裕铂因为丹阳侯惹她生气而讨厌他,泰玥皇锦却宁可和丹阳侯交流。他们是同类。她为了她所坚信的,对于阴阳学宗义不容辞的责任,放弃了自由,现在甚至放弃追讨独生子被杀责任的权利;而他,有他所坚信的,为此就算不见容于师尊被剥夺原定的宗主继位权,也未曾后悔。和丹阳侯交流很容易。他们了解彼此的心思甚至不需要语言,斗嘴只是习惯,因为丹阳侯这个人的恶劣个性。

       刀宗生徒的死亡……无常元帅……

       或许又要和丹阳侯携手了。泰玥皇锦想。这时候她倒希望他答应飞渊的请求,一劳永逸地解除血神隐患,顺便揪出这个“无常元帅”。

       夫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何者有常?何者无常?道自始自存,无为无常。人修道,就从无为沦落有为,以有为复追求无为,则更有为。天师之后,阴阳宗脱不了学字,则是有为,有为则有常,如现在的她。这“无常”元帅……


(未完待续。请一周后来查看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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