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治芳魂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坑!】桃源惊梦(四)

本章有小玥女士客串。

锦烟霞:我想要一只小猫,白色蓝眼睛的。

欲星移:起名叫小烟还是小霞?

锦烟霞:我打算叫它小鱼。


       一行人接了苍苍,又去带回天雨如晴。回到星宗,首先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只颜色特殊的大胖猫。猫毛色灰蓝,和锦烟霞瞳孔颜色一模一样。大腹便便的猫咪喵喵叫着上来,明显在要求什么。

       檐前负笈惊喜不已:“小——,”他打住,看向天雨如晴,“你把她带过来了?在星宗吃这么胖!”他蹲下要给猫搔下巴:“你该减肥了。想不想爸爸?怎么不来找我?”

       “原来是如晴师叔的猫咪!”苍苍两眼发亮,上去要和猫玩。他早好几天就看见这只猫了,无愧师姐非说他走火入魔,世上哪有蓝色的猫咪!

       丹阳侯在师妹和师侄之间选择训后者:“玩什么猫,找你师尊练功去!”瞪跑了苍苍,他又瞪天雨如晴:“这是你的猫?昨天是不是它在我床上撒尿?”

       泰玥皇锦听到丹阳侯的遭遇,忍不住笑出声。丹阳侯更生气了。

       “拿贼拿赃,捉奸捉双,没有证据不要诬赖我女儿。我只能告诉你不是我干的。”天雨如晴一听控诉内容就心虚,只能厚起脸皮倒打一耙,指望师兄没证据。与此同时她小心翼翼移动身体,遮住蹲在地上挡住猫的檐前负笈。

       丹阳侯果真没证据:“玩物丧志!”

       “我没志向。”天雨如晴顶嘴。猫从檐前负笈身前转到她脚下,她还没蹲下猫就又转走了。猫不肯让檐前负笈抱,檐前负笈只好站起来。

       大肚子蓝猫绕着几个人转来转去,仰头喵喵叫个不停。没人理会她时,她伸出两只前爪的指甲,轻捷地搭在檐前负笈小腿上。檐前负笈惨叫一声,俯身再次试图将猫抱起来:“就抓我,你个不孝女。我白养你了。”

       猫不肯让抱,要将爪子搭在檐前负笈手上,又要挠他裤腿。她似乎害怕锦烟霞的魔气,锦烟霞几次绕过来想爱抚猫都被猫躲开。

       见猫害怕自己,锦烟霞只好放弃,说:“她要生产了,才来找你们。”

       檐前负笈和天雨如晴同时惊呼,檐前负笈问:“小玥都没有男朋友,怎么可能就要生了?”

       天雨如晴叫:“她从小都没见过公猫!”

       丹阳侯嗤之以鼻:“都要生了,可见你们的猫远不止‘见过’男朋友!”

       “渡口附近根本没有别的猫!”檐前负笈跟着叫道。他问天雨如晴:“她来星宗多久了?两个月?”

       “两个月吧。”天雨如晴想了想,反问檐前负笈,“猫怀孕多久?”

       “两个月,你们紫微星宗……”檐前负笈气昏了头,“连公畜生都没一个君子!”

       “你骂谁?”丹阳侯大怒。

       “我骂畜生!”

       锦烟霞听出言外之意,在一旁笑:“大概瞒着你有了交往的对象。”

       “不可能,我女儿跟我最亲了!……不许挠爹亲!”檐前负笈说着,作势要拍猫伸来挠他的爪子。他当然没猫敏捷,反被拍了一巴掌。幸好他猫女儿有良心,没让他见血。

       “当务之急是给你的猫预备产房。”泰玥皇锦看不下去了,打算把年轻人支走去谈正事。她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裕铂,你的猫养了多久?”

       “不到三年。”

       天雨如晴小心翼翼把猫用袖子抱起来。猫在她怀里哀叫,肉垫里透出的尖尖爪子透过衣襟钩她胸口。天雨如晴差点叫出声,忍着疼安抚猫:“去我房间生吧?”

       “我也去,我照顾过小孩。”锦烟霞兴致大增,不顾猫对自己的恐惧主动提供帮助。她顺便问了一句:“令嫒的玥,是令姐的玥字吗?”

       檐前负笈和天雨如晴面面相觑。

       “……是长姐道号的‘玥’字。”始作俑者不得不承认。

       泰玥皇锦挂上一脸慈爱的微笑。

       “令弟很会起名。”锦烟霞不顾猫咪的反抗,用发丝拨起猫下巴,给泰玥皇锦和丹阳侯看猫咪的眼睛,“我还没见过眼睛这样蓝的猫,和你的眼睛一模一样。”

        

       战力齐聚,众人聚集开会。锦烟霞却迟迟不见人影。

       “咦,锦烟霞呢,还没回来?”风逍遥问。

       “她去接生了。”

       “谁要生了?”风逍遥大吃一惊,回想四宗几个不在场的女性,从天雨如晴到无愧都不像要生孩子的样子。

       “仙舞宗主、阴阳辅士、天市垣的猫。”

       “……”风逍遥拍了拍欲星移肩膀,“猫生了好,还能抱一只回海境。”

       “别笑了。”欲星移告诉他,“四宗在打算攻击血神了。”

       风逍遥的笑容顿时僵死在脸上。

       天雨如晴平安归来,三垣开阵成为可能。带人去桃源渡口截信使的皓苍剑霨不辱使命,捉了俏如来派去域外的影形回来。影形显得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被莫离骚押着。风逍遥不太敢相信,问欲星移:“这就是忘今焉的影形?”

       “是。”

       风逍遥看了看欲星移,看了看影形,在心中想这可不可能是雪的妈妈。不是没可能吧……

       想到雪,他就想到死透了的月。风逍遥硬起心,说:“既然差不多都来了,现在开始吧?谁主动攻击血神?”

       “等一下烟霞。”欲星移说,“我们需要她的力量。”

       “血神为祸道域,锦烟霞不可能坐视不管,等什么?”风逍遥疑惑。

       皓苍剑霨能歇口气,低声问飞渊的现状,得到还不肯出屋门的回答,年轻师父叹了口气。四宗此时基本齐聚,凡是说得上话的一个不缺,举足轻重的战斗力只有泰玥皇锦的客卿锦烟霞尚缺席。

       “无愧!去舒远心房里叫人都过来开会!”丹阳侯等不及了。

       无愧很快带着檐前负笈和天雨如晴回来,报告小猫难产,锦烟霞夫人在用内力帮忙。

       “……”丹阳侯心想绝对不要娶这样的老婆。一只猫!

       会议不得不开始,皓苍剑霨首先表示担忧:“我们现在应该怎样打败血神?我们有天师云杖,三垣法宝,龙形刀步,天之道,有熟悉各种术法的阴阳宗主和檐前负笈,还有锦烟霞姑娘和她丈夫的帮助。可是这足够是血神的对手吗?”

       欲星移深呼吸了一口气:“足够。血神的力量,或许并没有诸位想象中的那么强。”

       “是剑宗的想象,不是四宗的想象!”丹阳侯没被欲星移算计,丝毫不知道厉害,依然有机会就杠。皓苍剑霨人穷志短,只能装作没听到丹阳侯的鄙视。

       倒是千金少说话了:“别开场先攻击自己人。丹阳侯,上次血神从四宗面前溜走,你可也在场。”

       “上次不知谁对血神留手,致使功亏一篑!”丹阳侯杠千金少。

       “你们是要在这里争吵,还是想办法消灭血神?”眼看二人要吵起来,泰玥皇锦打断。

       皓苍剑霨立刻跟上话:“莫非阴阳宗主有办法?”

       “既占据阴阳宗,血神下一个目标,必是封印它千年的剑宗。”泰玥皇锦成竹在胸。

       “你是说我们守株待兔!”千金少立刻反应过来,“谁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阴阳宗主,你要打头阵吗?”

       神君是笑残锋,天师云杖在颢天玄宿手中,打头阵时推阴阳学宗!泰玥皇锦对这个油滑的神君牙痒,她道:“若自诩维护道域和平的星宗和万人之上的神君皆无能为力,泰玥皇锦自然当仁不让。毕竟到现在,唯有阴阳学宗真正遭受血神攻占。”

       皓苍剑霨正色:“老宗主之仇,仙舞剑宗不敢或忘。”

       丹阳侯想起问心惨死,情绪不佳:“泰玥皇锦若是血神对手,血神早已死在万学天府门前!颢天丹阳从不畏惧敌人,不用阴阳学宗死要面子!”

       皓苍剑霨再也忍不住悄悄和檐前负笈天雨如晴交换眼色。四宗会议一直在争吵中进行,怎么还这么有效?

       千金少道:“那就这样,三垣开阵,颢天玄宿和丹阳侯顺便负责攻击,天之道,泰玥皇锦、我和师弟主攻。留守星宗就交给仙舞宗主和檐前负笈,还有二位夫妇了。”

       欲星移不能再不开口:“神君和风逍遥不必去。攻击血神的任务交给内子。”

       风逍遥猜到欲星移不愿让他为难,推辞:“算了,道域的事,没有麻烦别人的道理。我和师兄加起来总不会比你和锦烟霞差太远。”

       “不算我,仅是内子。”欲星移纠正,“若四宗想一次解决血神,最好带上阴阳学宗的客卿。此地无一人是内子的对手。”至于欲星移,他是神啸刀宗的客卿。

       连风逍遥都一脸怀疑:“锦烟霞是比我厉害,但还比不上拿天师云杖和紫微垣卷的颢天玄宿吧?”

       “区区女流……”丹阳侯差点表示鄙视,迎上泰玥皇锦的目光,识趣地将后面部分吞了回去。他还不如泰玥皇锦这个女流。可是泰玥皇锦至少知道打扮成四五十岁的样子,锦烟霞由表及里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哪里当得重任!

       “她现在的力量至少是当时的双倍。”欲星移简单地说,“阴阳宗主见过她阻挡血神。”

       我也见过,你怎么不问我!背景板檐前负笈心里说。

       风逍遥不太相信:“锦烟霞当时在龙涎口阻挡元邪皇,借了天门三尊的力量依然身受重伤。她若能简单时日武功翻倍,怎连在蛟龙之力苏醒时都没做到?”

       “条件不同。”欲星移简单地说。

       “……鱼仔,你如果想谋杀锦烟霞,然后为所欲为,我劝你别做这种打算,我看不下去。”风逍遥过去搭住欲星移肩膀,严肃地说,“虽然不知道你说了什么才将她骗到手,但她帮助过苗疆,我不可能看你瞒不住她就设法谋杀她。”

       “……你就不能相信我是做了什么打动她吗?事实上,即使我想,现在除了止戈流,几乎没什么能伤害到她。”欲星移丝毫不奇怪自己在风逍遥眼里是个能谋杀妻子的恶徒。

       “我不信。我知道你不是好人。与其相信你,人品我更信赖没什么交集的锦烟霞姑娘。”风逍遥直言不讳,“我是入籍了苗疆,可现在既然回到道域,我也不会允许墨家再次为祸道域,这点你若一致,我们还能为友谊干杯。”

       原本有机会就吵得开开心心的四宗要人此刻出奇默契地无视了风逍遥对欲星移的逼问,冷眼旁观,等墨家之人一个回答。

       “锦烟霞的良心是锦烟霞的,不是你的。鱼仔,你最好解释一下你说的话,如果是我误会,我自罚三杯谢罪,大家还是朋友。”风逍遥看似不着调地继续。

       “好吧。”欲星移叹了口气,坦白,“烟霞出身的帝女精国雌性血脉为尊,远远强过雄性。别忘了她是魔。”

       “这和你说她功力深厚一倍有什么关系?”

       “我没说她武功进境有一倍,只是这段时间她的力量是平时的双倍。”欲星移解释。见风逍遥没听懂,他只能再明说:“她怀孕了。女孩。”

       风逍遥一口酒喷出来,呛了,没完没了地咳嗽起来。千金少一只手给师弟拍背,另一只手对欲星移竖起大拇指,往后退了一步离这人远些。

       “你让你怀孕的妻子打头阵对付血神!”丹阳侯一脸厌恶,“丧尽天良!”

       “其中有种族与文化差异……”欲星移试图解释。

       “禽兽不如!”檐前负笈跟着破口大骂。天雨如晴在一边听了想起不久前丹阳师兄才被他骂禽兽,想笑又不敢在这种场合笑出来。

       “这不妥。”皓苍剑霨坚决地说,“四宗不能让孕妇上战场,不然岂不是等同退化回内战之时?”

       风逍遥终于缓过来气,挺身而出,救援欲星移:“好了好了,你们没跟魔打过交道,魔类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揣测……”

       “你身边的墨家之人才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揣测!”丹阳侯杠。

       风逍遥丝毫不以为意:“鱼仔就是个变态,不然谁会去泡自己伯祖父的妞。”

       “对啊,我看凯风弼羽就一点也不想追泰玥皇锦。”千金少插嘴。

       “今天说这个追阴阳宗主,明天说那个追,我看是你自己有想法了吧,师兄。”风逍遥讥笑他,去搭他肩膀,“现在你当上神君,拿得出手了,有想法赶紧啊。”上得了台面。泰玥皇锦不是正嘲笑丹阳侯上不了台面吗?

       “别胡说八道。”千金少拍掉师弟的手。

       转头他就面对一群神色严肃的同事,一致指责他这个神君首先胡言乱语口无遮拦。

       “抱歉,锦烟霞来迟了。”

       锦烟霞喜形于色地走了进来,对门口的檐前负笈和天雨如晴轻声交代:“七个,母子平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学生刚被拉出产房,知道的才知道是说猫。

       皓苍剑霨听见了,脱口而出:“小玥生孩子了?”他立刻意识到场合不对,连忙补救:“正事要紧。锦夫人,可以请你帮忙去剑宗伏击血神吗?”

       “可以,不是什么棘手角色。”锦烟霞的评价使一贯以谦逊闻名的颢天玄宿汗颜。她问:“如何确定血神会前往仙舞剑宗?”

       “是阴阳宗主的推测。剑宗封印血神千年,与血神有深仇大恨。”

       锦烟霞表示明白,她慷慨地道:“我听说四宗武学各有限制,不如就由我担任主力。”

       “可是……”皓苍剑霨赧然,“听说夫人身体不便……”

       “我身体很好。”锦烟霞打断,“你是飞渊的师父,我很愿意帮助你们。飞渊心情不佳,让她休息几天吧。”

       千金少问:“无功不受禄。你帮助四宗,需要什么报答?尽管说,能付的付,付不起的我让师弟付。”

       “师兄!”风逍遥给了他一拳。

       锦烟霞秀丽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想不到要什么报酬,下意识地看向欲星移。

       千金少忙道:“别!你开价,你墨家的老公我们不信任。”

       欲星移沐浴妻子谴责的目光,无奈地表示:“试图做好人比做坏人困难多了。”

       “是你自己做人失败。”锦烟霞瞪了他一眼。

       “未必然。我有你这样的妻子。”欲星移去牵她的手。

       众目睽睽之下,锦烟霞脸红了。她不自然地试图掩饰,说:“就送我只小猫吧。”

        

       出征在即。四宗人大多到处忙碌,有的安顿百姓,有的整装待发,有的探路。锦烟霞找到天雨如晴时她正和檐前负笈谈什么,见锦烟霞来,忙问候她。

       “你摘掉了面纱。”锦烟霞说,“这样好,像年轻姑娘该有的样子。”

       天雨如晴笑了:“面纱代表隔阂。丹阳师兄还是个好师兄,虽然他经常很讨人厌。”

       “丹阳侯就是很讨厌!”檐前负笈不服。

       天雨如晴威胁的目光投过来,檐前负笈不情不愿地改口:“好吧,如果他不骚扰长姐,我承认他其实没那么讨厌。白天我还首次和他意见相同……”

       檐前负笈之话多所有人都有见识,锦烟霞打断他:“我想问一些关于丹阳侯的事情。你提到曾经发生一些事导致他性情大变,如果不是宗门密务,能让我知晓吗?别误会,我对他本人并无兴趣。只是过去诸事或有款曲。”

       天雨如晴和檐前负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想承认自己一瞬间怀疑锦烟霞对丹阳侯发生了什么兴趣。

       天雨如晴严肃起来,认真回忆过去的事。她眼神开始闪烁,遇上锦烟霞的目光时极快地躲开了。她盯着地面,眼神渐渐向另一侧飘去,直到落在檐前负笈骨节突出的手上。

       “过来吧,我们去看看小玥。”她突然说。

       升级为妈妈的小玥住在天雨如晴房间里,一日三餐鸡鸭鱼肉,天雨如晴史无前例地耐心亲自照顾它。

        

       晚上,锦烟霞照例为欲星移敷伤药。她见面给他的那顿揍将他从鱼头打成了猪头。锦烟霞得说欲星移平时是没这么难看的,至少他遗传了祖辈的英气眉眼,还有让他显得和实际毫不相符的宽阔嘴唇和方下巴。

       鲛人受伤很难愈合,锦烟霞怀疑欲星移留在道域人记忆里的只会是这副丑陋的模样了。

       药快敷完,锦烟霞说:“今晚我想去找泰玥皇锦。”

       欲星移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阴阳宗主深深厌恶墨家之人,未必愿意和九算之一的枕边人同床夜话。”

       “我会沐浴再去。”锦烟霞拍开欲星移伸过来的手。

       “你确定阴阳宗主今夕方便谈话?”欲星移继续厚脸皮。

       锦烟霞看了他一眼:“别以为谁都与你一般。我去找她是有事要谈,明日出击,时间紧迫,干脆留在她那休息。她若不欢迎,我会回来。”

       “女人的友谊,我从来不懂。”欲星移感慨,“我该带你去尚贤宫开会,向你介绍老五。”

       “我宁愿你多与军师交往。”锦烟霞严肃地说。

       “好吧,我以为你要说希望我与太微垣交好。烟霞,你对阴阳宗主好感太过明显,我要嫉妒了。”

       锦烟霞对他撒娇的回应是拍了拍他头顶,提醒他:“明日没我帮你,记得认真束发。”

       “遵命。”欲星移保证此前数十年的单身生活给了他足够多的着装经验。

        

       锦烟霞来敲门的时候,泰玥皇锦已经睡下。门口的女魔带着新鲜的水气和栀子花香,见她衣着,歉意道:“打扰你了?”

       “进来吧。”泰玥皇锦侧身,“是丹阳侯的事吗?”锦烟霞看来做好了留宿的准备,其原因泰玥皇锦不作他想。

       锦烟霞承认:“是,但不完全是。我想从他的事情说起。我今天去监狱见了忘今焉的影形。”

       忘今焉是琅函天在域外使用的名字。泰玥皇锦听到锦烟霞私闯紫微星宗监狱,先吃了一惊,然后想到以锦烟霞的作风不算奇怪,示意对方继续。

       “影形向我透露了一些。听她话意,当时的墨家钜子与忘今焉并非断然不合,至少在针对异己方面,他们立场相同。”就算是九算,也同样抗魔。

       泰玥皇锦听着,迅速回想墨家主旨。若墨家当真贯彻,谁与他们主张最相悖?纵横家?

       “欲星移告诉我,阴阳学宗的浪漂萍与逍遥游皆属纵横门下,内战前便如此。”

       泰玥皇锦注意到了,锦烟霞习惯于连名带姓称呼丈夫。

       她心里怒火翻腾,表面不动声色。三教九流的纠纷竟敢以一宗一域为戏!

       “忘今焉亲女在紫微星宗,他不打算将星宗卷入内战,这点我想他们心照不宣。”

       “玲珑雪霏。”泰玥皇锦顿时猜到是谁。除了颢天玄宿和丹阳侯的这个师妹,紫微星宗一代没有哪个女学生接近过宗主之位。丹阳侯现在还年年为玲珑雪霏烧纸,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悲剧可能就有心心念念的师妹在其中插手。星宗大小角色人际关系早掌握在墨家手中。

       锦烟霞点头:“你提说丹阳侯幼妹死前遭受侵犯……我见过重伤的常欣,他们可以直接取走她性命,却刻意折磨她,确保来救她的人清楚她所受的折磨,激怒玄狐。我想,丹阳侯应当遭遇了类似的设计。”

       她在说一切正如泰玥皇锦所料,整桩事情不是普通人的泄愤,不是激情下的临时起意,而是一场针对丹阳侯的精准谋杀。泰玥皇锦只觉寒气由心透到骨髓。她做了二十年阴阳宗主,十分清楚人一时失控再为掩饰失控最终能做出何等罪恶,而缜密地谋划同样的恶行需要过人的智谋和惊人的恶意,这份恶意令她心寒。

       如斯残忍。

       明明这件事和她毫无关系。她不需要为此花费任何个人感情。这是丹阳侯的事,是牵涉学宗的事,不是她的私事。

       锦烟霞继续说着:“凶手的身份,我问了檐前负笈,他说至今没有查明,可能是内战前入门不久的弟子。依我之见,甚至可能和阴阳学宗毫无关系。一个年轻弟子能杀光的几个年轻弟子,武功必定低微。丹阳侯武力只是过人。”

       阴阳学宗每年都有不同年龄的学生拜入门下,许多人有私自收徒的权柄,例如七雅。云棋水镜完全可以蛊惑那些人……

       “当时的墨家钜子化名云棋水镜,他在道域的时间足以培养爪牙。浪漂萍和逍遥游皆是阴阳学宗重要成员,不将学宗逼到山穷水尽,难保他们不全身而退。”

       泰玥皇锦和锦烟霞并肩坐在床边,此刻她紧紧抓着床沿,掌心的冷汗已将手下被褥打透。不过为了如此,诸子百家的勾心斗角,将他人视若草芥。义兄……

       “七雅的性情我有所了解。浪漂萍与逍遥游都……”

       “都是躲在最后的人。不到前面的人死光,他们决计不会考虑出面。”泰玥皇锦冷笑着,打断了锦烟霞的话。

       冰凉的手触上她面颊。锦烟霞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泰玥皇锦从那双关切地望着自己的灰蓝眼瞳里看到自己此刻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定了定神,无声地摇头。锦烟霞起来,到桌旁倒了热水端给泰玥皇锦。泰玥皇锦慢慢喝下去,真实感点滴归来。

       “目前我所知就是如此。我没告诉欲星移。明日出征,未必会发生什么,我想今晚告知你。”锦烟霞歉疚地说,“对不住。”

       “你不必道歉。”泰玥皇锦缓缓道,“这件事情和你毫无关系,甚至与你丈夫亦毫无关系。你没必要因为与墨家之人的联系而代作恶的人感到愧疚。”

       锦烟霞内疚又悲伤地看着她,眼看就要落泪。传说魔族感情充沛,果不其然。

       泰玥皇锦喝光了水,起身披上外衣,对仍然无措地望着她的锦烟霞说:“你有孕在身,早些休息。”

       “宗主……”锦烟霞以为她生分了,局促不安地开口。

       泰玥皇锦示意她安心歇下:“我去找丹阳侯,大概就歇在那里。”她看着锦烟霞,不禁恻然,表示了一句善意:“另外,我的名字是玉帛。”

       “玉帛。神明的祭品。瑚琏。”锦烟霞念着,神色轻松了。她知道泰玥皇锦并不是针对她。“檐前负笈是叫作裕铂吧?”

       “是。或许给我起名的人只认为我是家里能送出去的礼物罢了。”

        

       翌日,檐前负笈敲着门喊长姐,开门的人应了一声,檐前负笈一愣。是锦烟霞。

       “长姐还在睡吗?”檐前负笈不敢相信地问。

       “玉帛昨夜歇在丹阳侯那里。”锦烟霞说。

       檐前负笈听见锦烟霞称呼长姐本名,尚在惊讶,听见后半句,顿时垮下脸:“……”

       “你没必要对丹阳侯如此不满。”锦烟霞说,“玉帛肯爱他,证明他不会太差。”

       檐前负笈几乎跳起来:

       “长姐不爱丹阳侯,他只是长姐的情人,拿来用的,不是拿来爱的,长姐不爱他!”为了加强语气,他反复强调了主旨。

       “……”锦烟霞看着檐前负笈背后闻声而来的众人,无奈地说,“好吧,至少她认为好用。”

       纯情青年檐前负笈脸红了,欲言又止。“唉。”他不知道如何向锦烟霞讲,转了个身,就见姐姐朝自己走来,不远处还有颢天玄宿、皓苍剑霨、天雨如晴,以及被他跳着脚反对的丹阳侯。

       “……宗主。”一群外人在听力范围内,檐前负笈不能称呼长姐。

       泰玥皇锦点头,像没听见檐前负笈方才的评价般泰然:“裕铂,你随我出征,士心留下便可。”

       “我也留下?”檐前负笈诧异,“不是说刀宗与剑宗留守吗?”他口中的剑宗指他的朋友皓苍剑霨。在他看来,朋友已经是宗主了,当然代表整个剑宗。

       “笑残锋随众出征,风中捉刀留守。”泰玥皇锦道。

       “星宗弟子众多守卫森严,留下一个没大用的宗主足矣!”丹阳侯帮腔。

       檐前负笈扭头问锦烟霞:“尊夫不去吗?”

       “用不着他。”锦烟霞很自负。

       “他不会在背后捣乱吗?”檐前负笈脱口问。

       “他敢。”锦烟霞淡淡地说。

       天雨如晴想起“无妻徒刑”,躲到颢天玄宿身后掩口而笑。

       泰玥皇锦继续说:“你与天雨如晴相熟,不用出击,留在她身边辅助即可。”

       “是。”

        

       锦烟霞独自前来时,从桃源渡口经过仙舞剑宗抵达阴阳学宗。现在从紫微星宗出发,走的是另一条路。檐前负笈像个道域活地图,走到哪里说到哪里,风土人情无一不晓,在无人雇佣的情况下充当了免费导游。

       “你话可真多。”锦烟霞说。

       “这些都很值得一听。”檐前负笈道。

       “你今年多大?”

       檐前负笈一愣:“三十有三。”

       “比梦虬孙小两岁。”锦烟霞自语。她解释:“梦虬孙是欲星移的堂弟。”

       “和他关系好吗?”檐前负笈马上问。

       “你死我活。”

       檐前负笈和旁听的人同时摆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锦烟霞叹气:“我希望能将他引回正途。”

       “冒昧发问,梦虬孙也是那位青奚宣的侄孙?”

       锦烟霞点头:“他有些地方更像奚宣。我希望他们兄弟能够友好。”

       “怎么可能。”檐前负笈忍不住说,“如果丹阳侯或者颢天玄宿加入墨家,就连天雨如晴也不会再和他们孝悌。”

       “泰玥皇锦管好你弟弟的嘴!”丹阳侯在那边气得要动手,被颢天玄宿拦住。

       “不是这个缘故。”锦烟霞只说。

       仙舞剑宗主建筑近在眼前,众人打住话头,各寻位置。颢天玄宿占据高处,天雨如晴在最安全的位置,千金少寻了隐蔽处埋伏预备出击,锦烟霞与泰玥皇锦配合作为主力。

       “打不过别嘴硬,记得喊救命!”丹阳侯说。泰玥皇锦回头瞪了他一眼。

       血神迟迟未至,众人等得几乎打瞌睡,锦烟霞突然警惕。她整个身子似乎崩了起来,掩饰的强大魔气散发,战意凛然按捺不住。

       “锦烟霞?冷静。”泰玥皇锦低声提醒她。看锦烟霞异状,她意识到血神可能已经近在咫尺,稍后她自己也感受到了邪恶的气息。

       “不止是血染不绝。”锦烟霞低声告诉她,“血神拿着墨狂。”

       俏如来要先下手杀锦烟霞了。

        

       与此同时,留守的众人中,欲星移去拜访飞渊。自从锦烟霞告诉他知会飞渊真相,欲星移第一次去见她。

       飞渊打开门。她眼睛肿着,最近不知哭了几次。老父新丧,恋人旧殇,朋友的惨死竟然是另外朋友的阴谋,她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将自己闭在房间里。皓苍剑霨体贴她,人手足够,便不勉强她出来。

       “……师相。”飞渊礼貌地点头示意,“有什么事吗?”

       “飞渊,”欲星移维持着礼貌的笑,“我能进入一谈吗?”

       “不能。”飞渊说着就要关门。

       “关于锦烟霞,也不能吗?”

       飞渊关门的手停顿了。接着,她打开门的同时,脸上现出了纯粹的厌恶。

       欲星移端着飞渊泡的茶,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锦烟霞为什么会与我结连理。”

       “不好奇。”飞渊机械地回答,“师相智谋过人,凡是想要的都能弄到手。锦烟霞不笨,但她善良又单纯,最容易受坏人骗。”

       “如果你是指常欣的事情,锦烟霞和梦虬孙恰恰是从一开始就知晓的人。”

       飞渊直视欲星移:“我不明白,你做了这样对不起大家的事,有什么脸面再出现在锦烟霞、梦虬孙、玄狐身边?锦烟霞为什么会原谅你?俏如来为什么不责怪你?以前你也死在了地门,我能理解梦虬孙因此不再怪你,你们是堂兄弟。但现在……”她握紧拳头:“我听说过海境内战,你连梦虬孙都不放过。阿觞讨厌你,我真后悔当时不相信他。”

       欲星移的笑有些挂不住了:“飞渊,你可以认为我欺骗任何人,但我不会欺骗锦烟霞。”

       “你害死了常欣,推给地门。还是你要说不是你,是其他九算?”

       “……你可以认为是我。”

       “那还有什么可说?”飞渊起身送客,“师相,飞渊方年满双十,幼稚无知,家父新丧,不便待客。我信不信任你,你根本不在乎。我原不原谅你,对你造不成任何伤害。锦烟霞姑娘太善良了,如果我是她,一定杀了你。”

       “她未必不想杀我。”欲星移苦涩地说。

       飞渊一顿,几乎要挽留,但还是关上了门。

       欲星移站在飞渊门口叹气,叹完要走,转身见风逍遥飞奔而来:“鱼仔,你在这里!快过来!是……”

       “是谁?”欲星移心头掠过不祥之感,追问。

       风逍遥紧张地左右张望,见没人才说:“俏如来。他亲自……”上紫微星宗,指明见你。

       “坏了!烟霞!”欲星移脱口而出。他意识到俏如来选了他以为其不会选的路,冒险也要将原本在道域的计划执行完。

       “和锦烟霞有什么关系?难道事关出征?”风逍遥脑子转得飞快。

       欲星移不及回答。他快步跟风逍遥走着,脑海中迅速过滤对策。现在去支援已然来不及了,是要指望四宗的帮助,还是……

       杀掉锦烟霞,就没有再能克制他的人。友情最多只够他不害死朋友,只有锦烟霞在乎他有没有伤害别人。她愿意帮他自制才嫁给他,现在她更不愿他做伤天害理的事,一路追着他来到道域。

       欲星移斗不过俏如来,甚至很容易被其诱惑重蹈覆辙。也许他应该一剑杀死俏如来,不让自己有再被引诱的机会。

       俏如来很清楚这一点,必定准备完全才会只身前来紫微星宗。他选在撞得见风逍遥的时刻,是谁在为他通风报信?

       欲星移必须看看这次俏如来做了什么准备。

        

       “是墨狂的气息,不会有错。”锦烟霞肯定地说,“血神拿着两柄剑。”

       “我对付一柄。”莫离骚说,“其余的你们分配。”

       “除了莫离骚,有人会剑法吗?”千金少问。

       “我会。”锦烟霞说。何止会剑法,她剑法在这群人中仅次莫离骚,但她无意自夸,简单向众人介绍:“墨狂是专门克魔的剑,不属于血神。血神拿着它,无法开真阵,不能对我造成最大伤害,但依然会对我的力量造成克制。”

       千金少问:“你的意思是撤退?”

       锦烟霞依次看泰玥皇锦和颢天玄宿:“很难有同样的机会了。”她隐约雀跃着,魔类好战的本性:“只要俏如来不在此处,我认为仍有把握。”

       手握天师云杖的颢天玄宿礼貌地不说话。他的习惯是能不说就不说。

泰玥皇锦稍微犹豫。欲星移的孩子她一点不在乎,但锦烟霞……“你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锦烟霞笃定:“没有俏如来,墨狂对我不成威胁。”

       “自投罗网,还想逃吗?”

       阴郁的声音响起。

       血红铠甲的身影提着血红的长剑出面。众人立刻戒备。三垣根据血神位置各自调整开阵地点。血神只握着血染不绝,身上隐隐透出另一柄剑的气息,用对眼的猩红眼睛扫视众人。

       锦烟霞越群而出,迎上血神。白发暴涨,她脸上是凛然的战意。

       血神轻蔑:“女流。”

       “你亦是女流,”锦烟霞指出,“即使你占据男人的身体。”

       她成功激怒了血神。

       这个时候,出征的人之间,没有谁想得到俏如来身在何处,不然他们会意识到早已落入圈套。

       




是坑,没有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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