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治芳魂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坑!】桃源惊梦(三)

  “嘶……”

  “辅士,很痛吗?”

  泰玥皇锦议事回来,推门而入。凯风弼羽起身向她问好。檐前负笈正坐着包扎,不便起身,但是对她说:“宗主,我去救了颢天玄宿,紫微星宗欠阴阳学宗一个人情了。”

  “怎样一回事?”泰玥皇锦问。

  “我和锦……”

  “我问你的伤。”泰玥皇锦打断。

  她的弟弟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奈地说:“我对她说她初恋的男人人品不佳。”

  泰玥皇锦本来正接过凯风弼羽手中的药,眉宇间有怒意,听见弟弟的回答,不可置信地笑了出来,惊讶地看着他,要求他确认。

  檐前负笈很委屈:“我只是实事求是。那个男人全家都是骗子,无怪乎有投入墨家的侄孙!”

  凯风弼羽竖起耳朵,想知道别人的侄孙怎么了。

  泰玥皇锦摆摆手,拉过弟弟的胳膊,擦拭其上的伤口:“说颢天玄宿吧。”

  “他被丹阳侯关在九天银河后的洞穴,用太微幻隔绝。苍苍告诉了墨家之人,我去解开了太微幻的封印……颢天玄宿用幻术装作没被救,霁寒霄扮成无常元帅,拿着天市镜来杀他。”

  “捉住霁寒霄了吗?”泰玥皇锦问。

  丹阳侯居然敢囚禁颢天玄宿,稍微出乎泰玥皇锦的意料。这样看来,丹阳侯并没有他宣称的那般盲从师兄,紫微星宗远非铁板一块。

  “没。天雨如晴大概被覆舟虚怀绑架,放霁寒霄回去,可能追踪到关押天雨如晴的位置。”

  “谁出的主意?”泰玥皇锦语气陡然一冷。

  檐前负笈见她动怒,不确定地说:“欲星移?”

  泰玥皇锦没好气地确认:“我说谁拿定主意放走霁寒霄。”

  “颢天玄宿。”檐前负笈肯定地说。

  泰玥皇锦冷哼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凯风弼羽见宗主心情不好,说了句“我去练功”忙不迭地告退,怕自己在场被当成出气筒。

  士心离开,姐弟俩谈话更自由。檐前负笈坚持:“长姐,我知道你想说留下人质也可以直接协商交换天雨如晴,可你忘记了,西江横棹宁肯自尽不肯坦白,如果霁寒霄效仿,天雨如晴性命堪忧。”

  泰玥皇锦冷笑:“能使仙舞剑诀,能使刀法,能知道星宗九天银河后的洞穴,对夜雨凋枫处处袒护,劫走犯法的醉梦无花,还不够人推测出无常元帅是一个组织而非一人,不肯坦白又和坦白有何不同?冷月孤眼最看重的就是性命,以为冷月孤眼肯自尽,真不愧是颢天玄宿!”

  檐前负笈不知说什么是好。

  泰玥皇锦继续说:“对四宗苛求,对破坏之人却处处留情,难道颢天玄宿与背后阴谋者有关?”

       听到这里,檐前负笈又有想法,他坐直了:

  “我不这么认为。颢天玄宿没这个胆量,他只想坐收渔利。”

  他所言有理,泰玥皇锦沉吟。星宗对学宗的人情已经欠下了,颢天玄宿放走覆舟虚怀之人可作为逼他退步的理由,丹阳侯险些篡位再发言必得有所顾虑,亏了他的骨气。嗯,颢天玄宿的软弱无用对阴阳学宗倒是好事,只是可怜紫微星宗治下百姓了。


  檐前负笈不知道她想到哪里,以为她还在因为颢天玄宿放走霁寒霄生气,劝道:“长姐,颢天玄宿至少知晓珍惜天雨如晴的性命,推己及人,我们为学宗的冤魂要求伸张正义,他就失去了异议的立场。”难道颢天玄宿敢当众主张紫微星宗的人命比阴阳学宗的要紧不成?

  泰玥皇锦点点头,问他:“你怎想到找打?”

  话题回到挨揍,檐前负笈的表情一下子委屈起来了。

  “长姐!”他要求支持般叫了一声,“我说的真是实话。那个叫青奚宣的男人欺骗她、背叛她、伤害她,让她被封印了一百年,她竟然因为青奚宣死前痛苦过就简简单单原谅了他!我说这再不痛苦,岂非禽兽不如?她相信她遇见的一个和青奚宣面容相同的和尚是他的转世……我对她说,听其言观其行,欲星移的所作所为才和青奚宣一脉相承。他们全家都不是好东西,赶紧离婚,别再受他们害了。”

  泰玥皇锦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发。檐前负笈不确定,道:“长姐?”

  “裕铂,”泰玥皇锦认真地告诉他,“我无比庆幸锦夫人没有直接将你打死。”

  “长姐!”檐前负笈委屈极了,“我是为她考虑,她爱的人不值得!”

  “值不值得,都是她选择爱的人。你若尊重她,最好不要说三道四。”泰玥皇锦说了这话,起身开门,“锦烟霞夫人,请进。”


  门口确实是锦烟霞。她微微欠身,和泰玥皇锦互相行了礼,道:“多谢阴阳宗主。”她进了屋,才对起来迎接她的檐前负笈行礼:“我来为方才之事道歉。是锦烟霞失礼了。”

  “啊,不敢当。”檐前负笈一被道歉,手足无措起来,“皮肉伤而已,没事。”

  泰玥皇锦笑着说:“我方才已经教育过他,不要随意对别人评头论足。”

  “是锦烟霞太冲动。”锦烟霞敛眉。

  “你够客气了。换成是我,非要让他在床上躺几天不可。”

  “长姐,你如果嫁给丹阳侯,我肯定更狠地指责你!”檐前负笈脱口而出。

  熟悉的杀气从他姐姐身上暴散,泰玥皇锦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你敢。”

  檐前负笈从桌前跳了起来:

  “长姐,你真有打算!我绝不允许!”

  为了加强语气,他用力一拍桌子,没注意上面摆着凯风弼羽一开始拿出的镊子。他掌心拍在镊子上,疼得条件反射一甩手,呲牙咧嘴。

  泰玥皇锦无语地瞪他:“丢人现眼!谁会想要和丹阳侯结婚?”

  锦烟霞关怀道:“不要紧吧?”

  “不要紧,多谢……”檐前负笈呲牙咧嘴,不忘顶嘴,“都是你的回答误导我。”

  “是你不该在一句中包含太多问题,我才给你同一个回答。”

  “我只问了你一个问题,就是要不要嫁……”

  檐前负笈还没来得及眨眼,两位女士都到了他身旁。锦烟霞架住泰玥皇锦扬起的手臂,好声相劝:“令弟出自好心,别和他计较吧。”

  泰玥皇锦就势放下教训弟弟的手,警示地瞥了他一眼:“看在锦夫人份上,下不为例。”

  锦烟霞欠身:“宗主称呼我锦烟霞就好。”

  泰玥皇锦回礼:“称呼我泰玥皇锦便好。”

  檐前负笈看两个异性客套,忍不住微笑:“这算是交了新朋友吗?”他长姐朋友很少,就他知道的,一个也没有。至于炮友,那不是朋友,檐前负笈不承认。

  友情是纯洁的,感情是纯洁的,感情是最美好的!身体关系算什么,向肉欲的屈服!

  锦烟霞继续说:“实不相瞒,锦烟霞此来,除了道歉,尚有一个问题想请求宗主帮助。”

  泰玥皇锦看了弟弟一眼,檐前负笈识趣地收拾起医药箱告退。


  “我听说宗主就飞渊请求,解除了独眼龙身上的应龙术法。”锦烟霞说,“应龙师法力高强,面对他有时我尚无计可施。”

  由衷的自负,诚挚到不包含自高自大。考虑到锦烟霞的出身,泰玥皇锦并不讶异她的态度。“确实。”她简单地说。

  锦烟霞继续说:“飞渊也向我提到,她父亲尚在时,是你为她求情,她方才被允许再次出宗。”

       泰玥皇锦点头。她已经知道锦烟霞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锦烟霞飞快地犹豫了一下。不犹豫,她为要说的话题愧对泰玥皇锦;犹豫太久,她为自己的态度愧对泰玥皇锦。她说:“无情葬月是你杀子仇人,不肯坦诚事实,但真相未明前,飞渊求你试图救他,你亦慨然应允。”

  “你要讲的事情,和飞渊有关吗?”泰玥皇锦问。

  锦烟霞承认,娓娓道来。她低垂眼眸的时候有说不出的柔美,江南烟雨随她一同到了天府之国。她来自气候更鲜明的地带,一言一行都比道域子民更明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在我从封印中苏醒之前,曾影响金雷村的巫女。她叫常欣。因为她在祭祀中角色的缘故,我与她很亲近。后来她的影响改变了另一个魔,玄狐……”

  后来,墨家钜子俏如来为地门所擒,地门威胁要将三界置于控制之下。玄狐成为唯一有能力带回俏如来的人,他拒绝帮助救援情敌。后来,在欲星移等人的设计下,常欣被离开地门的恶徒重伤,玄狐不得不为心上人满足最后的愿望带回了俏如来。他将常欣的死视为地门的过错,在对抗地门的作战中一往无前。

  泰玥皇锦听得目瞪口呆。她没檐前负笈那样单纯,一心认定善良的锦烟霞是被坏蛋欲星移所骗;女宗主已经开始想一而再再而三倾心于这类人的锦烟霞是否有什么问题。

  “我知晓欲星移必定在其中起了不可替代的关键。只有他熟悉我们,他是凰后与铁骕求衣就我们的信息来源。没有他,常欣不会这样死去。那两个凶徒,曾被地门控制,被迫成为善人。脱离地门后,他们故态复萌,被关入苗疆监狱,却无缘无故突然出现在外。手无缚鸡之力的常欣这时孤身一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锦烟霞在这里停下。她有些说不下去了。旧日的伤痛再次被掀起。魔类感情强度远超人类,因此伤痕更不容易愈合。

  “如果不是需要欲星移对抗地门,当时我就会杀了他。”锦烟霞定神,苦涩地说。

  “而现在,你虽然仍提醒自己这件事,却已经原谅了作出这一切的人。”泰玥皇锦替她将话说完。

  锦烟霞垂下眼睛:“我能理解他,因此不能永远怪他。”

  “苦衷。”泰玥皇锦冷笑。

  锦烟霞有些惊异地看着她。这位女宗主对她一向客气有加,这时第一次露出真实到刻薄的情绪。

  泰玥皇锦并没为自己的情绪外露道歉。她直视锦烟霞,缓缓道:“我也有个故事讲给你。二十年前我生下一个儿子,他的父亲当时已经死在内战中。三年前,我儿随荻花题叶出道域,再未回来。害死他的无情葬月只说吾儿在域外为恶,因此被他所杀。”

  锦烟霞不知道说什么。她没有过孩子,但她多少能明白那是怎样的心情。常欣死时,俏如来遇险时,得知梦虬孙再也不肯回来时——而她对晚辈所抱的疼爱怎可与真正的母亲对她的儿子所抱的疼爱相比?失去奚宣已经令她几乎崩溃,她面前的同性在失去爱人之后又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情绪在她胸中激荡,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执起女宗主的手,用简单的动作试图让她知道自己的安慰。她不确定这样就能安慰到她。

  泰玥皇锦没抽出手,继续说:“哪怕吾儿当真为恶,恶劣到不能得到秉公审判,只靠无情葬月私刑报复,我依然会希望知道真相。简简单单一句吾儿在域外为恶,没有证据,没有情节,告诉我我就这样失去了我抚养一十七年的儿子,我怎可能接受?”

  她抽出手。她手上有薄茧,是习武之人的特征,蛟龙的手却柔软如魔类本应的那般。泰玥皇锦将涌动的不甘按在心里,淡淡说:“常欣或许没有家人,或许她的家人有心无力,根本不知晓真相,甚至不在乎她。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同等的关注与爱护,许多人就连应有的那份都得不到。”她仔细逼视锦烟霞,那双眸子也算是蓝色,不同于她晴朗明亮的湛蓝,更像晴日黄昏苍茫暮色的灰蓝。“你若认为该为那个可怜的女孩做些什么,至少清楚她死亡的真相,再决定能不能还她一个公道。”

  她面前的锦烟霞听到这番话,踌躇许久,螓首低垂,默然不语。

  “你在犹豫。”泰玥皇锦点出,看到锦烟霞无声点头,“你担心这样会让你再恨你的丈夫,甚至离开他。”

  “我不能离开他。”锦烟霞低声说,“若连我都弃他不顾,更没人能将他引上正途。我……”她抬起头,恳切地望着泰玥皇锦,“他知道善恶,却没有力量管束自己。我见过他的同门祸乱中原、天门,他同样能。他的力量不在为善。只有我能影响他,我已经来得太迟了。”

  她来得迟了,欲星移已经开始搅乱道域。她只在他后面晚了几天。

  “让我放弃他,不如让我杀了他。”她低声说。

  “他将命交在你手里,反而使你下不了手了。”泰玥皇锦说着,心想面前的姑娘简直比裕铂还单纯。

  锦烟霞默然点头:“我答应了看着他,不能弃他不顾。不管是为了奚宣,还是因为一步禅空。”

  泰玥皇锦心想假若她是自己妹妹早被自己打清醒了。

  “那你是决定让常欣为这一切白死吗?她悲惨的死值得?”她逼问。

  不用锦烟霞回答,泰玥皇锦从她眼中看到了清晰的不赞同。

  “每条性命都无价,不能以高低衡量。只是墨家让你看到常欣的死有效果,混乱你的思路,让你以为近于值得。谁能衡量他人的性命?岂是人人有权审判?”泰玥皇锦起身,锦烟霞跟着起身。她从锦烟霞面前踱开一段距离,回头看她:“有人僭越,为达到他们的目的谋杀无辜的常欣。你以为你关心她,却连她死亡的真相都不能下定决心透露给她的朋友。有阅历如你都被墨家的思路蒙骗,飞渊年幼无知,又怎能承担真相。你不如不告诉她。”

  锦烟霞的目光始终紧随泰玥皇锦,她神色随女宗主的话变化,时而惊愕时而愤怒,在一席话的末尾归于沉思。她终于俯首称谢:“我明白了。多谢你。”

  “不必客气。”泰玥皇锦见她要走,上前送客。

  锦烟霞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承诺:“令郎之事,我会记在心中,离开道域前,必定给你一个答复。”

  泰玥皇锦很清楚锦烟霞的力量。她武功高强,与各界名流多有往来,甚至可能影响足智多谋丧尽天良的墨家之人,但……

  “道域不欢迎外人插手。”她如实说。

  “锦烟霞不会僭越。”锦烟霞向她保证。

  啊,她谴责墨家的词被她记住了。无论如何单纯,这确实是个聪明的姑娘。泰玥皇锦不禁稍微莞尔,道:“那,泰玥皇锦提前谢过。”

  “是锦烟霞要感激令姐弟未因外子缘故拒我千里。”锦烟霞真诚地说。

  泰玥皇锦微笑:“我几乎要和裕铂一样,认为你是个受了欺骗的可怜女子了。”

  她说着,姐姐般拍了拍锦烟霞的手,目送她远去。



  泰玥皇锦找到丹阳侯的时候,后者正在没事找事地训他几名弟子。颢天玄宿没责怪他什么,但他郁闷极了,连着看帮忙放出颢天玄宿的泰玥皇锦弟弟不顺眼。

  “公事去找紫微宗主商议,丹阳侯恕不奉陪!”丹阳侯正拿徒弟出气,怪他们没看好苍苍,就见泰玥皇锦过来,顺势一转枪口。

  “非是公事,”泰玥皇锦道,“至少不是你的公事,丹阳侯。”

  “你的私事我不感兴趣!”丹阳侯气头上口不择言。

  “是你的私事,我的公事。”泰玥皇锦冷冷道。

  “师尊的什么私事和阴阳宗主有关?”丹阳侯的女徒弟无愧脱口问。她立刻意识到失言,连忙告退。

  丹阳侯脸色很难看。他知道此刻的怒气和泰玥皇锦无关,尽力平缓心情,问她:“到底什么事?”他的私事?她的公事?那能是什么事?他又没向她求婚!开玩笑,哪天泰玥皇锦意外怀孕都不一定会答应他的求婚,丹阳侯绝不会自取其辱!

  “你不可能忘记。”泰玥皇锦说,“二十一年前的事。”

  丹阳侯的神色彻底寒了下来。他盯着泰玥皇锦,眼中已经不是刚才的怒火,旧日的怨恨像幽灵一样占据了他此刻的躯体。如果两人是野兽,他可能下一秒就要撕开泰玥皇锦咽喉。

  泰玥皇锦不在乎他的杀意,他又不是她的对手。她问:“你确定要在这里谈吗?”

  丹阳侯捏住她的手,扯着她向自己房间走去。他步子很快,手里力气很大,他控制不住。二十一年前的伤痕汩汩流着血,无处发泄的痛苦与悲伤蒸腾充满他心房。

  二十一年前,他就是这样闯去了战火前线的万学天府,打算在培养出如此门徒的学宗高层身上讨回公道。

  后面发生的一切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将他的人生拉回了原来的轨迹。


  丹阳侯将泰玥皇锦推进屋里,关上门道:“说!”语气凶狠。他克制不住。这关乎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他半生的梦魇。

  泰玥皇锦没责备他的粗暴,紧盯着他,清晰地说:“那些人的身世模糊不清,在学宗无甚表现,可能包含作案动机的相关资料早已在战火中损毁,有关人员也很少幸存,这些我都告诉过你。”

       “那你还重复什么!”丹阳侯没耐心地吼道。

  “但是各方在不断彻查内战真相。从颢天玄宿、逍遥游给我的消息,以及我调查得到的一些,那些人在事发前不久都接触过七雅之一,云棋水镜。”

  “有什么证据?”丹阳侯嘶哑地问。他不意外这个方向,但怎么可能有证据?当时他都没找到足够说明作案动机的证据,而一切都又过去那么多年了。新生命成长又凋谢了。

  “现在的墨家矩子,是云棋水镜的学生,眼下就在道域。”泰玥皇锦紧盯着丹阳侯。

  他来做他师尊未完成的事,如果还有人知晓当年的事,他必将他们聚集到身边。后面这句泰玥皇锦没说出口。面前是丹阳侯,她没必要说。

  “你能从他口中挖出真相?”丹阳侯直接问。

  “丹阳侯,你还想追查下去的话,有人可能能够帮你。”

  “欲星移的妻子。”丹阳侯厌恶地说。墨家之人的亲属,这个定义够让他深恶痛绝了。

  “她会愿意帮助。而且,她刚向我讲了一个故事。”泰玥皇锦说。

  (前情详见【丹玥】情人。)

  

  欲星移在无妻徒刑的威胁下果断倒戈。在他被锦烟霞打成重伤后,四宗有三宗的宗主抓紧时间亲切地来拜访他,询问他关于接下来的建议。

  颢天玄宿、千金少、皓苍剑霨。颢天玄宿在影影绰绰地道谢,千金少奉承几句夫人,皓苍剑霨不说话摆了副严肃的脸色,听欲星移交代怎么能把苍苍弄回来。

  “实不相瞒,我还没有万全之策。”

  上次他说在想备案是常欣的事,锦烟霞听到没满意的万全之策就提起警惕。

  欲星移解释:“内子前来,俏如来必定收到消息。令徒在他那里。俏如来身负止戈流,对内子造成威胁,如果去领回令徒,需要人陪同。”

  “我让师弟去。”千金少立刻说。

  欲星移打回:“不行。风逍遥比起我更信任俏如来,让他与俏如来见面,难保不倒戈。独眼龙、万雪夜同样。这些人如果不能留用,至少不能让他们碍事。”

  皓苍剑霨问:“让他们离开道域?”

  “这是另一方面。矩子必然另外要求助力。可能的人选,我的同门师兄铁骕求衣,我的徒弟砚寒清,他的师兄雁王上官鸿信,甚至凰后、纵横家与逍遥游不合者如遥星旻月夫妇,甚至慕容府、银槐鬼市……必须在俏如来遣人出道域求助前截下他的信使。派去的人可能千变万化,希望你们一方派出熟悉桃源渡口的高手执行这项任务。”

  千金少看皓苍剑霨,于是欲星移不得不轻咳一声,强调:“高手。”

  千金少目光回到欲星移身上,开门见山:“虽然你说了帮四宗,也确实出手举重若轻化解了四宗内战危机,但四宗内战本来就是你们寄鲲鹏在背后挑唆,怎么让人相信你现在不是诚心使坏?”

  锦烟霞抱着手臂看欲星移,欲星移苦笑着举手作投降状:

  “此点口舌无益。我与内子的事,很难向诸位说明。不妨这样想:我的计策如果有用,拿来用,便是四宗的益处,这点总不会改变。我若真有异心,你们发现便发现,发现不了也没办法。”

  “够不要脸。”千金少竖起大拇指,马上被锦烟霞不悦地看了一眼。

  锦烟霞说:“我请泰玥皇锦同我去带回苍苍。”

  欲星移委婉地表示反对:“有更冷静的人选吗?”

  “你指谁?”锦烟霞问。

  千金少一个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连忙说:“实在不行,我可以陪尊夫人去。我别的说不上擅长,打架可以。”

  “还是劳烦阴阳宗主吧。”欲星移毫不犹豫地在同性陪伴和异性陪伴间作出选择。他继续说:“往桃源渡口拦截时,可以请内战前见过玉千城的人出面。如果我所料不错,矩子此次派出的很可能是位影形。”

  “影形是什么?”千金少问。

  颢天玄宿回答了他:“特殊的一族,千变万化,没有自己的脸。”

  “那岂不是要多帅有多帅?”千金少感慨了一句。

  欲星移没搭理他的废话:“桃源渡口的拦截,理论上由镇守过渡口的三位参与最好,但此时天市垣失去消息,尚需分心,看来只能由仙舞宗主参与。”

  “好。”皓苍剑霨应声。一不留神,他当人下属的习惯又冒了出来。

  锦烟霞有了主意:“让檐前负笈同往,领回苍苍,顺便去交换人质。”

  颢天玄宿道:“不劳夫人。星宗有名弟子似乎和覆舟虚怀往来过密,颢天将从他身上下手寻找师妹踪迹。”

  他的淡薄被锦烟霞当作了凉薄,锦烟霞不赞成地道:“那是你的师妹,你不关心她吗?”

  颢天玄宿说话慢,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锦烟霞又问:“放走霁寒霄时,你声言要从他身上寻找令师妹踪迹,檐前负笈亦下了追踪术法。此时你改弦更张,莫非另有隐情?”

  她说得坦白,另有隐情落在颢天玄宿耳中却好像暗示他与覆舟虚怀串通。颢天玄宿心里膈应。这个女人让他想起阴阳宗主泰玥皇锦。不好惹的女性。他两个师妹都是女的,从没给过他这种感觉。

  “烟霞。”欲星移出声打断。

  锦烟霞看了丈夫一眼,没再异议,下了决定:“我去寻泰玥皇锦。关于其余,我会问檐前负笈本人意见。请。”



  丹阳侯正和泰玥皇锦闭门密谈,感知到门外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其中不少是他的弟子。他忍无可忍,一把将门拉开,吼道:“都干什么,还不去……”练功!

  最前面是个他没感觉到的存在。墨家之人的妻子白练飞踪锦烟霞站在门口,对他的发作报以尴尬的笑,礼貌地退让:“打扰了。泰玥皇锦在吗?”

  “……”丹阳侯扭头,“泰玥皇锦,你的朋友!”

       什么泰玥皇锦的朋友,那一脸明晃晃的好奇,简直跟舒远心和泰玥皇锦的小白脸弟弟一模一样!

  泰玥皇锦出来,锦烟霞立马和她挽住手臂。丹阳侯不愿意看女性的姐妹情深,气呼呼关门。

       锦烟霞对他的粗鲁皱眉:“讨厌的脾气。”

  泰玥皇锦莞尔:“他向来如此,很不讨人喜欢。”

  锦烟霞赞同:“确实。我明白檐前负笈为何如此不喜他了。不知他有何过人之处?”

  泰玥皇锦继续莞尔:“过人之处?丹阳侯怎会和这个词沾边。用他的那些不过是没有别人罢了。”

  她知晓丹阳侯听得清楚,每句都是说给他的,越说越开心。有锦烟霞在场,丹阳侯刚在武功上被比下一头,总不能这时破门而出和她对骂。

       她想着丹阳侯有气没处撒的样子,眼角眉梢都被促狭的笑意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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