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治芳魂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丹玥】河灯

玉帛群(1098467094)里的脑洞,提名感谢 @老狸_ 。

 

丹阳侯醒来前先感到熟悉的温暖,有人躺在他身侧,呼吸均匀。他睁眼,泰玥皇锦的容颜近在咫尺,她沉睡着,眉头微微蹙起。

无天无地,无往无来,他们置身舟中,河水平静无波。

丹阳侯凝望泰玥皇锦,无边际的平静笼罩了他。仿佛没有厮杀、疼痛,他仍在在确定一切的那刻,无孔不入包裹他侵蚀他令他窒息的迷雾终于退却,随着决心落下豁然开朗,抛却尘世一切,义无反顾地踏上死路——

她的路。

水流轻不可觉,船似乎在飘荡,又似乎在时间的洪流中停滞,他不在乎。河上的白雾围绕着小船聚集,前进不得退去不甘,岸越来越远。

丹阳侯的目光渐渐下移,留神她每一分每一寸,都同记忆里一般无二。她的手距他的手尚不盈咫尺,他想去握,然而不忍——不能——无法——惊扰她。她在他的目光里,如同他在船上,一方安宁里,这死后的静谧的世界。

雾越来越浓,视野却总是亮的。茫茫的白笼罩了他们,河的三条岸皆遥不可及。

不知何时,雾中起了蒙蒙的亮光。一点,两点,越来越多,数不清的光点将他们围在中央。

泰玥皇锦还没有醒。丹阳侯起身,看清楚了围绕他们的河灯。他也看清楚了他和泰玥皇锦置身其中的小船,像孩童折出的玩具,简单得不可思议。

丹阳侯想起,传说逝者的烦恼会化为河灯,待他们度过黄泉时戳破消失,留下干净的灵魂踏上去路。他低头凝望泰玥皇锦紧锁的眉眼,心里清楚这些河灯的来源。

他觉得太亮了,于是伸手去拨。他触碰的第一盏河灯顺利化为虚无,露出一小片清澈的河面。他继续拨弄。大多数都像最开始一样在他指尖消失,有的留下微微灼烫,化为半声未竟的叹息。

丹阳侯听不得这叹息,加快了速度。他突然收回手,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指尖。方才那盏灯太烫了,他恍然以为是自己真的向她伸出了手。

河面已经半开阔,抬眼望去,一盏一盏的光流荡,围绕着小船不肯散开。

丹阳侯又听到那声叹息,从烧灼他的河灯中发出,他立刻抬头。

“为何……”

是泰玥皇锦的声音。她或许并不曾向他展露过然而丹阳侯知道这就是她真实的哀声,卸去所有防备揽镜自问的语调。

他不愿意听她这般,悲伤、憔悴、虚弱,不像是她,不像是他所想看到的他。他宁可和她唇枪舌剑到都两败俱伤,也不想她一蹶不振,低迷地去独自躲在某个角落自哀自怜。

诚然她是有许多理由自哀自怜的。

这些理由此刻都化作了河灯围绕着他,有些已经在丹阳侯指下化为齑粉,有的还飘飘荡荡地等着被他戳破,其中一盏正用她的声音问他:“为何我要在乎丹阳侯?”

丹阳侯如同遭受重击,大口大口喘气。她从未向他讲过,他当然多少知晓,可她从未向他讲过!

许多不肯对人言说的话语,毕生珍藏的心绪,此时此刻都如同这盏河灯一样,将她在往生的路上羁留。

相比之下,丹阳侯此刻的失态丝毫惊扰不到泰玥皇锦,就连河水都不肯为他起波澜。

丹阳侯绕过了那盏河灯,锲而不舍地去对付其他。白雾随着灯火的破灭消散,待只剩下孤零零的一盏时,他已经看得到两旁的河岸。

泰玥皇锦在他身边坐了起来。她面容平静,出神地眺望远方不存在的尽头。她对他说话,没有看着他:

“我好似做了无数个梦,又都忘记了。”

丹阳侯随着她的目光望去,那盏她看不见的河灯正在她的视野中飘荡,一遍一遍发出心灵的声音,问她也问他:“为何我要在乎丹阳侯?我何必在乎他?”

她何必在乎他?他何必在乎她?

丹阳侯伸出手,如同拥抱泰玥皇锦,虚虚触摸摇曳的灯火,指尖停在方寸。

此刻丹阳侯知晓这不是泰玥皇锦的往生。这是他自己的。他对她的在意,他所在意的他对她的在意,原来在他心里不过是她的烦恼,徒欲使她在往生的途中流连。

丹阳侯也不看她。他坐在她身边,盯着她看不见的孤灯,听见自己沉声问:“没一个记得的吗?”

“没有。”泰玥皇锦说。

河水在身外飘荡。无天无地,无往无来。丹阳侯不知道要向哪里去,他依旧不在乎。

无边无际,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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