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治芳魂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欲星移x锦烟霞】看山看水两由之(三)

其他出场人物:梦虬孙、北冥封宇、左将军、右文丞。

其他涉及人物:魔伶公主、青奚宣、一步禅空、温皇、砚寒清、梦虬孙父母。

私设:精卫一族精魂成嗣和梦虬孙父母故事。

CP欲锦俏伶,大幅欲星移梦虬孙兄弟向。




14.


纤腰减束素,别泪损横波。


锦烟霞在夜半惊醒。卧室门大敞,她床头坐着一个身影,严肃地看着她。来人的魔气与她的融成一团,令锦烟霞最初根本没意识到有人;惊醒她的是那道严肃的目光。锦烟霞起身坐到她身旁,柔声问:“这么晚还不去睡觉,有什么事情吗?”


“娘亲,”魔伶的女儿认真地问,“爱情是什么?”


锦烟霞起身点灯,思索怎样回答这个问题:“爱情啊……”她叹了口气。一只不知从哪来的飞蛾冒出来,绕着跳动的烛光打转,眼看要扎上去,锦烟霞弹弹手指将它赶开。“爱情,就是明知道会死,飞蛾依然扑向灯火。”


“爱情是死亡?”


“爱情是毁灭。”锦烟霞柔声向甥女说,“爱情是明知道,还心甘情愿扑向毁灭。”


俏如来的女儿想了想:“就像我明知道会饿还要吃饭一样。”


锦烟霞失笑:“差不多。”


“所以我的娘亲死了?”


锦烟霞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是。”


“那为什么还要爱情?我不想死。至少不想今天死,堂叔说了明天带我出去玩。我还想见见大院子里的那个人。”她说的是她的父亲俏如来。


“明知道会死,还义无反顾,”锦烟霞温声细语向她解释,“这就是爱情最美好的地方。”


“打断一下你们。”欲星移在门口说。


小丫头进来时又忘记了关门。锦烟霞目露凶光。她实在不敢相信欲星移还胆敢腆颜若无其事地主动出现在她面前。欲星移没等她允许,擅自走了进来,拧着英气的眉毛:“锦烟霞,你不能给她灌输你家族的爱情观。”


“怎样?”锦烟霞恶声恶气。小丫头抖了一下,欲星移似乎也抖了一下,但他十分勇敢地说了下去:“爱情并非毁灭,恰恰相反,它意味着新生。”


“证明你的观点。”锦烟霞讥讽道。


“我无法证明。”欲星移承认,“但我更愿意相信爱情是新生。人只追求所向往的,没人会向往毁灭。”他说这的时候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冒出前任矩子的脸,走开,你已经死了!


“那你们又在向往什么?佛国、墨家?”锦烟霞和他想到了一起。


“哈。我不知道矩子会怎样回答你,但你问的是我。我的回答是:野心。这也是我所向往的。”


“你在地门救俏如来,也是为了野心?”


“对啊。”


“什么野心?”


“现在我无法向你说明。”


小丫头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二人,哧溜跳下床跑了。浪辰台夜间封闭,不用担心她会跑丢。锦烟霞冷笑:“什么时候可以说明?”


“我已经向你说明了,就在白天。”欲星移按着肩膀的伤口。


锦烟霞的耳光飞快地落下来,欲星移更快,反手凌空握住她的手腕。锦烟霞脸色一变,甩开他退了两步。欲星移问:“这就是你的回答?”


“你是何时想到的?”


“地门,最终战。”如果一步禅空就是青奚宣,无所不用其极如欲星移也不会面对自己打在无缘的伯祖母身上的念头。但如果不是呢?即使不如伯祖父俊秀——欲星移很遗憾地承认自己没有继承到太多家族优良基因、只继承了英的一半、但至少比梦虬孙多——作为青奚宣的近亲,欲星移也有莫大的优势。他在本质上是青奚宣的继承人。同样的家族、同样的教育、同样的地位,青奚宣吸引锦烟霞的是什么,欲星移难道会完全没有吗?话说回来,假使一步禅空还活着,欲星移与青奚宣的相似处永远不会入锦烟霞的眼。“菩提尊已经死了,你还活着。我还活着,所以我还有机会,你还有选择。”


锦烟霞气笑了:“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让我考虑选择?”


“不凭什么。你也可以直接对别人说,我轻薄你。”


梦虬孙打着哈欠拖着剑出现在锦烟霞房间门口的时候,被屋内打成一团的景象吓了一跳:“看到鬼!吵就吵,怎么还打起来了?”


“他轻薄我。”锦烟霞毫不犹豫地说。


“等……”欲星移目瞪口呆。


“等一下”没说完,虬龙怒气爆发,整个浪辰台的阵法剧烈晃动。梦虬孙愤而拔剑:“我给你弄死他!八景江湖·落雁连群影!欲星移,我看你拿什么脸去见伯祖父!”




15.


欲星移实在没什么脸去见青奚宣,是以他没去见。锦烟霞与梦虬孙也没打算真就送他去见。混战到半夜,欲星移伤势复发,锦烟霞去取药,梦虬孙扶他躺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他这样的身体还想骚扰伯祖母。欲星移很不快,想分辩即使他此刻重伤未愈也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但是为了防止等不到锦烟霞取药回来,他闭嘴乖乖躺在浸着锦烟霞体香的被子里,指挥梦虬孙倒了杯水。


锦烟霞回来,梦虬孙从地上跳起来迎接她。她的小尾巴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一个葫芦状的瓶子跑到欲星移跟前:“爹亲,给。”


“多谢。”欲星移比较希望有人服侍他喝药,但是除了踮脚给他递药的小不点、皱眉给他倒水的堂弟、冷眼站在门口的非伯祖母,这里就只有他自己。


欲星移喝下药,马上痛得蜷了起来。梦虬孙以为他是装的,一步跨前把小丫头拎了回去。欲星移勉力摆摆手。他痛得说不出话。锦烟霞担忧地过来为他切脉,以为欲星移是被她打成这样的。


好不容易痛楚过去,欲星移疲惫地伸展四肢,道:“温皇的药。”


“看你的样子,比毒好不了多少。”锦烟霞说。她站在床头,长发顺着后背披下,姿态凛然不可侵犯。这里原来是欲星移的房间,俏如来的女儿仓促抵达后当然住进了唯一能住人的房间。过了两个月,她意识到鳞王的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封地后,吵着也要。欲星移制止了鳞王当真送她一小片领土的荒唐行为,给她布置了漂亮的小房间,说这是她的封地,如此原来属于欲星移的房间归了锦烟霞。


“皇子的父亲是鳞王,他有整个海境。我只有小小的浪辰台。”


“你不能抢吗?”小精卫反问。欲星移目瞪口呆地看着锦烟霞。锦烟霞对外甥女说:“说出来就抢不到了。”欲星移真怀疑师侄找女朋友的眼光奇怪,才会有这么刺头的一个孩子。他当即决定加大怀柔力度,和小精卫鸟搞好关系,潜移默化把她掰正。


“你起得来吗?”锦烟霞问欲星移。


“起不来了。”欲星移更愿意在锦烟霞香软的床上睡一晚上。话说回来,他不记得以前这张床如此舒适,以前他只觉得床小。


“明天记得换身衣服,小丫头尿床了。”


欲星移如果还剩一点力气一定会当场弹起来。小丫头急得跺脚:“我不尿床!”梦虬孙哈哈大笑。锦烟霞招呼外甥女出门,临了回头看了欲星移一眼,唇角终于闪过一丝笑意。




16.


朦胧夜中,一灯如豆。欲星移伏案工作。寒气渐渐侵袭,等到他认为必须起身披一件衣服的时候,已经很难起身了。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几分钟后就会演变为剧痛,欲星移别无他法,只能默念着时间等发作结束。温皇说十次发作后他的身体有望恢复到正常水平,这只是第四次,疼痛使他无暇作他思考。


“欲星移?”


有人呼唤他。


锦烟霞只着了里衣,没有提灯,站在黯淡的夜色中。“你还不休息吗?”


这些日子以来欲星移丝毫没有改变他的基本态度,向所有问起的人声称他在追求锦烟霞,他事实上也是这么做的。锦烟霞不胜其烦,夜间将房间门窗锁得严严实实,小丫头进不去,就跑来找熬夜工作的欲星移诉苦。欲星移唯有苦笑着先把她哄睡。锦烟霞住的是欲星移曾经的房间,无论如何从内锁住,欲星移总有办法进去,但锦烟霞藉此表达的态度令欲星移唯有苦笑。


值得庆幸的是发作终于接近尾声。欲星移强撑着起身与她对视。他不想解释什么。锦烟霞明白,她一言不发地走过来,顿了一下轻轻偎向他。她的身体散发着浓浓的暖意,如同秋日的阳光。欲星移知道蛟族通常的体温比鳞族尚偏寒,是她提升了魔力促成这温暖。


欲星移环住锦烟霞的腰,将脸颊贴在她长发上。锦烟霞没有把他推开。传来的温度使身体逐渐回暖。疼痛终于渐渐散去,欲星移靠锦烟霞支撑着,浑身劫后余生的酸疲。


“怎么回事?”锦烟霞问。


“温皇的药。”欲星移解释。温皇以蛊与毒闻名,他的药剑走偏锋。药神拒绝再为不听话的病人费心——也许因为欲星移这次拒绝支付医药费——他只好再去找温皇。温皇开出奇妙的药方,告诉他十次发作后他的身体便会回复。十次发作间隔逐渐缩小,反应愈趋剧烈。


“刚才是第几次?”


“第四次。”欲星移如实以告。


锦烟霞搀着他回到房间坐在床上,欲星移毫不客气享受着照顾。等锦烟霞帮他脱下外衣叠好,他才说:“我自己来吧。”


锦烟霞也不客气,起身就要走人,临走问了一句:“你自己没问题吗?”


“唉,我做人失败……”


白发将他按倒在床上。锦烟霞像照顾外甥女一样细心掖好被角,对他说:“我去看看小丫头。”


欲星移听她话中意思还要回来,放心闭上眼睛。一脸安详。锦烟霞的脚步声却去而复返,站在他床边说:“你这样的表情,我会以为你死了。”


欲星移唯有张开眼睛对她苦笑,笑到锦烟霞满意地走了。




17.


身体缘故,欲星移未对几份提案多加联想便准予通过,几天后他从王宫回浪辰台的半路开土动工,再数十日,一条崭新的大道穿越半个皇城将浪辰台和海境最大的青楼直接联系起来。


欲星移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其他人。


“……王啊,”许久之后他说,“你这样让每个来拜访臣的人都受人生方向的诱惑,是很不道德的。”


北冥封宇一脸严肃地憋笑:“哦?师相这样说,是否也受到了人生方向的诱惑呢?”


“王真会开玩笑。”欲星移只得低头,“你知道臣一向比较……坚定,因此才会做人失败。”


“昨天你的伯祖母来见本王。”


“王啊!”


“好好。昨天锦烟霞姑娘来见本王,她请求本王调配几名侍女往浪辰台。”


“这等小事怎好麻烦王。”欲星移脑子转得飞快。他不希望别人知晓他身体状况,尤其是北冥封宇和梦虬孙,后者可以商榷。但锦烟霞摆明了不想照顾他。


“师相啊。”北冥封宇深深看了他一眼,“哪怕在不安分的鲛人一族中,你也一向是最有追求的那个啊!”


说完,他率先放声大笑起来。左将军右文丞也放心地笑弯了腰。


欲星移在一片善意的嘲笑中思考。锦烟霞请求北冥封宇的用意他不是不明白。海境不久前的动荡,元邪皇重伤鳞王是导火索。锦烟霞尚可称为人世遗魔,又保护了海境,但她抚养的魔伶的孩子呢?俏如来替欲星移引爆了海境暗流,几人会对俏如来心存感激?恩德总比仇恨容易被遗忘。


欲星移发呆的时候,北冥封宇过来拍他的肩:


“师相啊,”他的王一脸严肃地说,“要不要本王拒绝你那个美丽的伯祖母的要求,好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欲星移被从思考中唤醒,迅速回答道:“但凭王意。”


北冥封宇就着拍肩的手势,压低声音问道:“哎,那个孩子,果真是锦烟霞姑娘同族的女儿?莫不是……”左将军右文丞都没说话,欲星移知道他们一定竖耳朵竖得很辛苦。


“王啊!”欲星移拍开肩膀上的手,无奈道,“假若锦烟霞听到你这话,哪怕臣也无法在她面前保下你了!”


“哦?本王说了什么让师相如此紧张?本王只是想,该不会那个成天追在你身后叫你‘爹亲’的小女孩,其实是你的姑母吧?”


北冥封宇又笑了起来,欲星移深深低下头,觉得自己做人失败到了家。




18.


欲星移在回浪辰台的路上遇到了梦虬孙。他的堂弟抱着锦烟霞的外甥女躲在房角,沉默地看着从关外涌入皇城讨生活的贱族。皇城众多修缮计划,一方面为了促进海境恢复,另一方面意欲加强人口流动。小姑娘探脖子探了好一会儿,梦虬孙发现了,把她扛到自己肩上,继续沉默着窥伺。


高处视野开阔,小丫头一眼就发现了欲星移。她欢叫起来:“爹亲!”


这一声吸引了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魔伶的女儿滑到地上,张开双臂跑向她现在的抚养人。大道人来人往,兄弟二人连忙现身。小女孩跑到欲星移身边揪他裤腿,欲星移会意却没有抱她起来,而是看着梦虬孙。


梦虬孙一拳照他脸上揍过来。


“欲星移,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19.


所谓做人失败到了家,就是锦烟霞出现的时候一手抄起外甥女,另一手拦住了欲星移回敬梦虬孙的招数。梦虬孙见机不可失,扑上去又是一拳,锦烟霞反手去拦,动作慢了一瞬。欲星移从有把握一比一平变成连挨两下,不由看了锦烟霞一眼。


“你来做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梦虬孙问欲星移,欲星移问锦烟霞,锦烟霞问梦虬孙。锦烟霞道:“你带小丫头出去,都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吗?”


梦虬孙真的没注意,他低下头,马上又抬起来,再次质问欲星移:“臭墨鱼,你来干什么!”


“回浪辰台。”刚刚拦欲星移的那只手现在挽着欲星移,免得他当众倒在地上。欲星移在心里骂了温皇两句。温皇没收他药费,但拿他做了鱼体实验,这伤为什么还不好!


四周围观师相家务战的多是波臣和贱族。皇城建设带来许多务工机会,砚寒清设计了一系列鼓励建筑者购买承包建筑的政策,欲星移检查颁布,现在许多平民可能已经成为鲛人宝躯近邻。这些人来自海境各地,内中或许就有谁曾追随梦虬孙出生入死,也许谁就是即使被压迫也誓死效忠北冥皇室的一员。


“梦虬孙,回去吧。”锦烟霞猜出原因劝他。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挽着欲星移,场景像极了普通兄弟打架。欲星移不动声色地将重心放在锦烟霞身上,另一只手擦了擦嘴角的血。


她挽上他手臂的动作真自然,有这份待遇,就暂时不要想她是如何培养这份自然的了吧。


“梦虬孙。”见梦虬孙不答话,锦烟霞的声音多了一丝近乎哀求的焦急。梦虬孙再不答话,焦急极有可能变成愤怒。欲星移按住锦烟霞的手,锦烟霞惊讶地看向他,欲星移说:“让梦虬孙一个人冷静一下吧。”他挽着锦烟霞要走,刚转过身,梦虬孙一步拦在面前:“锦烟霞,这不关你的事。”他盯着欲星移,阴狠的眼神示意他站住。


欲星移在心里叹了口气,稍稍松开锦烟霞,刚要说什么解决现在的僵局,俏如来的女儿哇地哭了起来。


“梦虬孙,你吓到……”欲星移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近在咫尺的魔力。锦烟霞一把推开了他。她力气不小,欲星移又有伤在身,顿时一个趔趄。锦烟霞只来得及抱歉地看他一眼,白发先震开近处其他人。梦虬孙反应迅速已经退离。周围有嘴快的人喊出了口:“魔气!”


即将爆散的魔气被锦烟霞紧紧束缚在狭小的空间里。欲星移来不及站稳,叫道:“锦烟霞!”她要以白发控制爆烈的魔气,这样她如何会不受伤?


圣光笼罩,十分熟悉。欲星移明明没有见过,但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跟着锦烟霞念出了招式的名字——“萨陀十二恶皆空”。


那是缺舟一帆渡的招式。那是……大智慧的招式。


“退开,退开!”梦虬孙努力疏散人群。他嘴上叫着,实际龙气一扫就把周围行人摊贩全都轻轻扫到一旁。房子扫不开,那也不要紧。人民群众为自己建造的房屋个个精巧结实。萨陀十二恶皆空是个很温柔的招式,但是随之而来的、无垢之间里恍若隔世的紧张、空虚、压抑、绝望,一并涌上心头,其间夹杂着危险的熟悉感,欲星移努力想抓住。


“欲星移!”他听见梦虬孙喊他。声音里没有恨。地门之战,看见他没有醒来,梦虬孙是否就是这样焦急地呼唤他?总是他没资格承受纯粹担忧的焦急。


“欲星移。”是有另一个人的声音喊他了吗?他听不见了。欲星移倒了下去。


那个时候,如果他走出地门,原本应该改变算计梦虬孙的布局。他是真的想改变的。




20.


欲星移的生命中有几件刻骨铭心的事情。一件是和矩子交锋失利,这件无法改变,略去不提;另一件是他目睹了他人一场生离死别,他不愿提;最后一件距今最为久远,他一直告诉自己他已经忘记了。


他年少时鲜衣怒马过闹市,衣衫褴褛的梦虬孙就在他眼皮底下被几个加起来也不是他对手的鲛人小孩追打。他看着他们殴打他的堂弟,听见他们侮辱他的伯母,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顾而去。


他离开不远,听见从前的堂弟奋起咬了侮辱他母亲的鲛人小孩。


他的伯母是位温柔良善的宝躯女子。她与他伯父结缡多年,直到鲛人认为他们可以有子嗣的时候才诞下梦虬孙。其后螭龙覆盆,鲛人保了他们几年,毫不留情地切割。所有人都告诉别人这样做是理所应当,所有人都告诉自己这样做是理所应当,没有一个人真相信这是理所应当。


如今欲星移肯定没有一个人相信理所应当。


他曾经以为自己相信,堂兄弟,他世上血脉最亲近的人。他贵为储相,梦虬孙却流落街头受尽欺凌。他没忘记小时候梦虬孙追在他后面叫哥哥,也没忘记伯母满怀慈爱的柔声细语。伯母——按照家谱他应当称婶母了。他伯父娶宝躯女子,被剥夺了长子的名分。他曾坚信伯父伯母的死和梦虬孙的流浪都是应得的,并且更进一层坚信自己比别人更早觉悟。


他至今不曾觉悟。


欲星移一生许多憾事都来源于不听从心灵的呼唤。他的心藏得太严密了,只有自己偶尔摸得见。地门之战时,大智慧试图寻找,未能寻见。最后,还是欲星移亲手掏出审视。


“梦虬孙……”


他跳下马。不对,当时他似乎是坐轿。他踹开了帘子。无论什么。年少的欲星移冲向被众孩童围殴、抱着头躲闪的小梦虬孙,想保护他。


梦虬孙闪开了。历尽沧桑的龙子背对他站在潜龙坎的废墟中,对他说,回头已没有路。


欲星移当时没有冲过去抱起那个孩子,其后无论他如何后悔,前非已铸,回不去了。他第一步走错,错错相叠,使梦虬孙在他倒下后成了这般模样。始料未及吗?不是,他向砚寒清交代了后路。但他始终不愿意——始终不应该——如此对待自己的堂弟。


欲星移摸索着。他抓住了一只手,柔软小巧,像是当年他应该抓住的孩童的手,躺在他掌心里。


“梦……虬孙……”


欲星移呓语。


“对……不……住……”






(标签打不打俏伶呢?这章俏伶少得我不好意思打,还不如欲星移兄弟朋友出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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